捐乳

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我感到无比地寒冷，三伏天，整个身子都裹在厚厚的白色棉被里。

麻药还没过，我身体无法动弹，完全任由医生和护工摆布。

几阵“哐哐哐”轮子和不太平整的地面撞击声过后，回到了病房。老公迎上来，眼眶有点红。

我觉得很虚弱，但还是想用力说话。

“老公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

“我知道我看见了，你快别说了好好休息。”他俯身帮我整理病床，镇痛泵的管子、尿袋、输液瓶，各种东西。我想是一个被抽空了气的充气人，软塌塌躺着一动也不能动，任由腹部和尿管处的刺痛在身体上肆虐。

“你现在感觉如何？”主治医生走进来询问。 

“挺好的，医生，孩子……”

“孩子这个孕周出生存活的几率是很大的，体重也是很不错的，你不要担心，新生儿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休息好。”

“还有啊，早产的孩子免疫力差，要尽快吸出母乳给孩子吃。”

  医生又交代了我老公几句，我沉沉睡去，再次被痛醒的时候护工已经在床边准备给我吸奶了。

 大概是因为前置胎盘引起了失血过多，吸得我钻心地痛，乳汁却迟迟不肯出现，腹部内外几层的疼痛又若隐若现，产后激素发生急剧变化的我急得和老公大哭。

“怎么办啊，宝宝没有母乳吃会不会生病……”

“没事没事，不行吃奶粉也行的。”

“不行不行的，我一定要让她吃母乳早产了我已经很对不起孩子了。”我拿起手机六神无主地开始查找下奶偏方。

病床左边的帘帐抖动了一下，随机被慢慢地拉开，虚弱的声音从临床传过来。

“妹妹，我有奶的，你要吗？”

我应声看去，是个和我一样刚刚生产结束的女人，苍白的面容上抠进去两个深陷的眼窝，填着两颗眼珠子，四周红红的，我想，大概也是生孩子的时候疼哭了。看她也和我一样，身边没有刚出生的孩子，一定也是生了早产宝宝，很心疼吧，我不愿多问，自己本就很痛，何必揭别人的伤疤？

听到她主动提出的善举，我和老公面面相觑，就在我们还没有作出决定的时候，一旁的男人耐不住了。

“哎！我说你这是……”

 “

没事的，反正涨着也是难受。”她虚弱地朝自己老公笑笑，又转头真诚地看向我们。“而且我一直在医院吃，母乳质量你们也放心。”

“不是的，不是不放心你的奶……”

“那……那太谢谢你啦！”老公打断了我的话，抢先替我答应了，并向我使着眼色，意思是不要想太多，这个时候孩子最重要。

护士进来要给她输液，她婉拒了，“这个水这会儿不挂，等一等吧。”

我保温箱里的幼女吃上了母乳，我心情和明朗了一些，心中对临床的姐姐很感激，母亲送来的营养汤也坚持要分她一些，她总是满脸疲倦地和我笑笑，让我注意休息，调节心情，奶很快就会有的。

后来她出院了，我也在出院前吸出了母乳送去了新生儿科，听护士说我的宝宝虽然体重很低，但身体各器官发育良好。我有些欣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临床姐姐的孩子怎么样啦？”

护士诧异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你们一个病房这么多天你居然不知道？她引产了呀，太可惜了，孩子都七个月了，脐带绕颈，送过来的时候就没有胎心了。”

大概是产后激素失衡的原因，我再次倒在老公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