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放学后,你给我在学校门口等着!

8岁那年的春天,雨格外多。有一件事让我至今难忘。

那个时候,我在一所农村小学念书。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村子里伯伯辈的“文化人”担任的,除了上课时负责给我们教课,他们还要种好家里的农田。

从小习惯了上补习班的新一代无法理解怎么会有那样的学校,但在当地的村民看来,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于孩子上学后成绩的好坏,大多数父母是不大操心的,大概能不能念好书这事儿,全是看孩子的生辰八字,不由人做主的。

邻村有一个二十几岁的二流子,娶了外地的一个女人。因为二流子爱喝酒,醉酒后就打这女人,女人受不了,丢下她和二流子生下的两个男孩后走了。两个男孩继承了父亲暴躁的性格,哥哥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走上了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弟弟成为了我的校友——那所农村小学里谁也惹不起的“校霸”。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撑着雨伞,一脚水,一脚泥,走到了学校的一楼,收雨伞的时候,雨水溅到了身后的一个人。

“眼瞎吗?”一个声音吓得我几乎跳了起来。

我转过身,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啦!是他!我很早就认识他,但从来没有这么近地观察过他!他的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水果刀,正一开一合地把玩着,黝黑的手臂上不知道用什么颜料涂着恐怖的图案,胸前挂着不锈钢材质的尖刀型吊坠。他的脸庞朝上翘着,像一只愤怒的公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得罪他。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星期五放学后,你给我等着,老子要叫上兄弟们揍你一顿!”

“校霸”丢下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我,扬长而去。

我想过要告诉我的外公外婆,可是我知道,“校霸”的父亲是个二流子,就算找他的家长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让“校霸”更加恨我。

我想过要告诉我的班主任老师,可是以前也有被“校霸”打了后,选择告诉班主任,最后被“校霸”打得更加狠的同学,最后还得忍气吞声。

我想过叫上几个好朋友帮我,可是当他们听说我得罪的是“校霸”后,一个个都说他们的父母不允许他们打架,如果被父母知道他们在学校打架的话,他们的腿就会被打断。为了保护他们的腿,我决定不劳烦他们。

我也想过星期五放学后直接跑出校门口,反正我跑得挺快的,“校霸”他们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惹怒了“校霸”,他可是敢直接冲到教室里打人的。之前,班上就有同学被打过。
好几次,我被上课的老师提醒,问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在发呆。可我不敢告诉老师真实的原因。

有那么几次,我甚至有一种想冲到“校霸”面前,让他马上把我打一顿的冲动。因为对我来说,每一节课都是那么漫长,漫长到我能清楚地计算我离星期五放学后的挨打还剩多久。最起码,长痛不如短痛。

但不管时间过得多么短暂,星期五的放学铃声依然像晚点的老火车终会到站一样响了起来。

犹豫了好几次后,我背起了书包,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走下了楼梯,穿过“校霸”的教室,踏过长满了青草的操场,向校门口走去。

隔老远,我就已经看到了校门口的“校霸”,他的手里拿着一根从课桌上取下来的木棍,正上下掂着,旁边,是几个平时最爱跟在他身边的“兄弟”。

我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但我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十米、五米......我走到了“校霸”的边上,我彷佛能听到“校霸”鼻子里发出的冷哼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奇怪的是,我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的“站住!”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我径直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一处民居的转角处,才撒开了腿,拼命往前跑了起来。

此后的几个星期里,我一直在等待着“校霸”兑现他的诺言。我无数次在课堂上思索,如果我真的挨打了,该怎么向外公外婆解释。但奇怪的是,“校霸”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那个学期结束后,那所乡村小学被县里撤销了,我们从此转移到了另外一所小学。不久后,“校霸”因为在新的学校大家闹事,被学校劝退了。

我也在寒来暑往地求学生涯中渐渐懂事。

只是,不管多少年以后,只要想起此事,我的依然不免感慨:
比起受到“星期五放学后在学校门口等着”的威胁,我实在更愿意当场挨“校霸”的一顿狠揍。就算打得再惨,我绝对不坑一声!真的!

那种“星期五放学后有人在学校门口你”的感觉太他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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