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挺直了腰，还是佝偻着背

2022年8月4日至10日—读《骆驼祥子》

写于2022年8月12日

和淘宝一样，淘书也自有乐趣。

今年的暑假格外炎热，家里没有空调，坐着不动都能浸出汗来；房间外蝉卖了老命地叫，像哈利•波特里水下的人鱼在岸上的歌声一样让人的耳膜受不了。除了家里农忙收玉米出门以外，我几乎都宅在家里，吹着风扇，准备着一碗又一碗的牛奶冰淇淋、冰镇糖蜜番茄、糖蜜黄瓜，用来勉强缓解这夏日的酷热，成了名副其实的宅女。看着同学们走遍大江南北，心中羡慕但不向往，私以为暑假还是比较适合“读万卷书”，寒假再“行万里路”。

今天好不容易出门陪妹妹打疫苗，才去市中心逛了一圈，顺路就去了新华书店。从小学时起，我就成为了警钟街新华书店的“小股东”，每学期放假后总会购入一大堆的课外阅读书籍、课内辅导书籍，狠狠地出血一次。那个时候摸着空空的钱袋子总会有些心疼，但抱着满满一袋子的书，又是极大的成就感，虽然我都还没有在书上留下痕迹。上了大学，每年回来的时间就很少，去书店的时间就更少了，但是每一次置身于琳琅满目的书架中，我都能收获到一些惊喜，尤其是在书荒的日子里，比如二月河的《雍正大帝》，明清的历史风云激荡，野史趣味十足，吸引着我，像宝宝面前的蛋糕；许倬云先生的《万古江河》；还有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行者无疆》，又丰富了我的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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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记录今天的见闻，想当然地便也把前两天阅读的《骆驼祥子》做一个摘要及总结。

一口气读完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茶馆》《龙须沟》，给我感觉最为强烈的几个特点是：语言质朴，但细节入微；善用环境描写暗示人物命运和社会背景；人物描写细致，人物形象的刻画是相当成功的，给我们留下了祥子、虎妞、王利发、赵大爷（《龙须沟》中主要为人物群像，但也能见到群像中独特的个人）等等；情感表达亲切自然，无论是讲道理还是抨击社会现实，都能触及心灵。

人物描写

如对拉车这一行的介绍：

可是他们还不如东交民巷的车夫的气儿长，这些专拉洋买卖的讲究一气儿从东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和园或西山。气儿长也还算小事，一般车夫万不能争这项生意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这些吃洋饭的有点与众不同的知识，他们会说外国话。英国兵、法国兵，所说的万寿宫，雍和宫，“八大胡同”，他们都晓得。他们自己有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他们的跑法也特别，四六步儿不快不慢，低着头，目不旁视的，贴着马路边走，带出与世无争，而自有专长的神气。因为拉着洋人，他们可以不穿号坎，而一律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系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干净、利落、神气。

如对祥子的外貌、心理活动描写：

他的身量和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岁，他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体还没被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像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人。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这怎样杀进他的腰去，好更显出他的铁面扇似的胸，与直硬的背；扭头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腿儿用鸡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头不很大，圆脸，肉鼻子，两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粗；脸上永远红扑扑，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了一口。

有时候起了狂风，把他打得出不来气。可是他低着头，咬着牙，向前钻，像一条扶着逆水的大鱼；风越大，他的抵抗也越大，似乎是和狂风决一死战。

尤其在描写最初祥子的外貌和精神状态时，老舍先生仿佛把祥子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用极其细致的语言描写出祥子单纯、善良、坚韧、不好人便宜、有理想的老实人形象，这样一个充满朝气的青年，未来仿佛充满了无限可能。但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人生的“三起三落”让他彻底沉沦——买车，车被大兵拉了去；省钱，钱被孙侦探索了去；借虎妞的钱买车，最后又为了虎妞的丧事而卖掉；最后，生活因小福子的存在而带来的一丝丝光亮也随着小福子的上吊自杀而泯灭，“自己的一切努力只因别人来欺侮！谁也不敢招惹，连条狗都得躲着，临完还是被人欺侮得出不来气！”因此，祥子变成了“他吃，他喝，他嫖，他赌，他懒，他狡猾”这样他曾经不愿意成为的那一类人，因为“他没了心，他的心被人家摘了去。”而个中缘由则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的“吃人”的社会背景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生存法则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环境描写

不时有一两个星刺入银河，或划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着，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天上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微裂。有时一两个星，有时好几个⭐，同时飞落，使静寂的秋空微颤，使万星一时迷乱起来。有时一个单独的巨星横刺入天角，光尾极长，放射着星花；红，渐黄；在最后的挺进，忽然狂跃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条，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透进并逗留一些乳白的光。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又包合起来，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在秋风中微笑。地上飞着些寻求情侣的秋萤，也作着星样的游戏。

这里动静结合的手法，结合拟人、比喻和排比，将黑夜星空的变化给描摹得如真似幻，与虎妞借酒为祥子壮胆，两人在夜晚旖旎的状态相得益彰，这里的老舍是含蓄的，没有直接描写二人做爱的画面，而是借用星空和萤火虫，充满了中国人的含蓄与浪漫，但是这里的浪漫是有限的，仅停留在作者本人的文笔和思想。祥子和虎妞之间，没有爱情，更多的是欲望和无知，换句话讲也可以是欺骗，给祥子带来了无限的困扰，“不幸，那女的和那点钱叫他不能安心；他的心像一个绿叶，被虫儿用丝给缠起来，预备作茧。”

便道上骆驼缓慢稳当地走着，街心汽车电车疾驰，地上来往着人马，天上飞着白鸽，整个老城处处动中有静，乱得痛快，静得痛快，一片声音，万种生活，都在晴朗的蓝天下面，到处静静地立着树木。

微弱的希望升起，但终究逃不过破灭的命运。

故事中的人是社会生活的缩影，老舍先生借祥子的形象展示出来当时社会的一角，同时也作为旁观者和参与者，对旧社会发出了抨击：

1、毛病似乎是在他太老实，老实就必定吃亏，没有情理可将！

2、其实，雨并不公道，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3、最伟大的牺牲是忍辱，最伟大的忍辱是预备反抗。

4、经验是生活的肥料，有什么样的经验便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

5、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来，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祥子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

6、为人努力的也知道怎样毁灭个人，这是个人主义的两端。

7、乱世的热闹来自迷信，愚人的安慰只有自欺。

以至于最后，老先生发出最后通牒：

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祥子，从一开始的挺胸抬头，堂堂正正做人，到最后的佝偻着腰，靠吃喝嫖赌过日子，这是他的错吗？是，也不是——是，他选择了堕落而不是奋起反击，他的知识和眼界限制了他的人生选择，毕竟他从始至终的梦想都是有一辆自己的车，实现个人的经济自由；不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社会更是如此，如果说一个人一出生就生长在乌烟瘴气的环境中，他能够健康成长吗？

而给我们反思的，则是先生提到多次的“个人主义”，在内卷的背景下，个人主义之害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