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抽象画

胡玉娟放下了手中的西湖龙井,目光却恋恋不舍地留在上面。在大画家徐天山家做保姆时,她每天都要为徐天山泡名贵的茶叶,自己被别人侍候着奉上好茶还是头一遭。

这是贵宾室,本市最大拍卖行的贵宾室,胡玉娟坐在一张柔软的棕色沙发上,茶杯就放在面前名贵的茶几上。墙面上摆着几幅画,有国画、有油画,胡玉娟靠近观看,玻璃画框却映照出她满是皱纹的脸和花白的头发。

得拾掇拾掇自己了,城市里五十多岁的女人还在化妆保养,自己可不能和村里的老娘们一样,胡玉娟决定钱到手就赶紧去高级会所办个会员。

“吱。”

贵宾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西服,身形瘦高,一进门脸上就带着热情的微笑。

“您好,呀,表婶,原来卖家是您啊。”男子见到胡玉娟,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拉着胡玉娟坐下。

“郑乾?”胡玉娟问。

“是我啊,表婶。”郑乾换上了乡音说。

胡玉娟记起几年前郑乾曾陪他父母回老家探过亲,当时家里热闹得很,只是郑乾没怎么开口说过话,更别提叫胡玉娟一声表婶。

“你在这做经理?”胡玉娟看到郑乾的胸牌。

郑乾点点头说:“表婶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原来徐大师的遗作在您手里啊。”

六十五岁的徐天山是本市最负盛名的画家,在国际收藏界也享有盛誉,可惜数日前突发急病而亡,作品瞬间变成绝品。而胡玉娟正是拿着一幅徐天山从未面世的画作前来拍卖。

画被工作人员捧在两人面前。

这是一幅水墨抽象派画作,四尺长的画纸上满是不均匀的墨迹,有点、有线、有面,还有各种星罗棋布的不规则的形状。画的左下角有徐天山的印戳,几位鉴定师正是凭此印戳和宣纸确认画为徐天山所做。

“听说您一直照顾徐大师。”郑乾问。

“是,他喜欢吃家乡菜,说起来他就是咱隔壁村的呢,”胡玉娟说,“徐大师生前还说过哪天我不做了就送我一幅画。”

“您这幅可弥足珍贵。”郑乾堆满笑容说。

“那就好,那就好。”胡玉娟吃了颗定心丸,接着又凑近郑乾低声说:“能卖多少钱?”

“保底一千万。”

“咚。”胡玉娟跌坐在地上。

郑乾本打算撇个白眼,半途变成眨眨眼。他想伸手扶起胡玉娟,可对方衣服上的油渍实在恶心,他最终战胜了自己的洁癖,双手扶住胡玉娟连忙说:“表婶,小心别伤着。”

拍卖会快要开始,郑乾告辞离去,清秀可人的女服务员给胡玉娟续了茶水,端来了三盘秀色可餐的小吃。

胡玉娟目送着画被带出房间。

那天下午胡玉娟到了徐天山家里。徐天山和他养的一只黑色拉布拉多住在四合院,卧室书房都没有人,胡玉娟推开工作室一看,徐天山已倒在地上,拉布拉多正焦急地在其身边转圈。胡玉娟急忙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等待期间,她发觉徐天山已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个月工钱还没结,胡玉娟想起徐天山曾提过一句送画,她恰好瞟到矮桌上有一幅带印戳的画,颤颤巍巍地藏到某个角落。她的心脏砰砰跳着,去医院的路上一直低着头,仿佛人们都能听到她巨大的心跳声。

你可能感兴趣的:(水墨抽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