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

家乡的阴历六月上半月是庙会,像一场大型综合交流会,届时县城的中心设置为庙会展销点,吸引各地商贩来参加,卖穿卖戴,卖吃卖喝的挤满了街道,马戏团的动物,杂技团的美女,各剧团的戏子,加上当地的乡亲,整个场面,好不热闹。

小时候,整个夏天县里就这一个传统的大型活动,也是远山的近川的男女老少盛妆露脸的机会,小时候的好多见闻都从庙会上来,对于还是孩子的我们,除了在庙会上能有点儿好吃的,见点儿好玩儿的,便是看人们盛妆的场面。每年的这时候,家里再忙,父亲总要抽一天时间带我们去见见“世面”的。 

有一年,印象深刻的是两位大姐的盛妆,大花的裤子,不似现年流行的花色,具体的花形记不真切,却记得腿弯层层折子的料子,因此后裤脚高高翘起;大红的腰腰(体恤),一伸胳膊衣服边儿抽到了肚皮上,还能露出里面衬着的小腰腰儿的颜色;细细的一绺发盘起来,显得更宽阔的脸盘儿点着鲜艳的口红。一路呼朋引伴,高谈阔论。那时几岁记不真切,还不懂得审美的意思,只感觉那样不好看,且听得后面有人悄悄说“山里……”。为此稍微区分出山川人物的行为特征。那是八十年代末我刚识字的阶段,我的世界也只有山川之分。

后来有一位外地人形容庙会见闻:“这里的人很奇怪,有的收拾得和要饭的似的,有的打扮得和唱戏的似的”,慢慢理解了,那一位也是盛妆出行的,因为她的高谈阔论的神态,表现她自信的状态,在她的概念里那样就是盛妆,那便是她的生活圈子里的时尚,更有可能是她们就引领着整个生活小环境里的潮流。越大越能理解,那种自我满足的良好感觉,能换得自信、从容。

盛妆本作华丽的妆束来解释,而大姐们的行为让我认识到盛妆更是一种感觉,又与幸福、人生、爱情之类的抽象词并论了。你的华丽与我的华丽并非一个华丽,为此你的盛妆与我的盛妆并非一种盛妆。

爱美的年龄里,除了母亲的巧手缝制衣服,便是姐姐们穿过的旧衣,一条烟灰的裤子,一件发白的绿色无领上衣;不然就是母亲的湖兰色裤子,姐姐的嫩粉色夹克,尺余长的头发辫成麻花儿,那便是我的盛装,几近是我的标志性形象。裤子用熨斗熨得平平整整,正裤缝儿直得都快划手了;自我感觉很是美艳了。因着之前的记忆,那种大花的裤子我是不能穿的,那种后腿脚高高离地的裤子于我也不能穿够的,时至今日,七分的裤子,九分的裤子我也是不上身的。抬手露肉的动作我也是不去做的。那时着盛装的我也会呼朋唤友,只没有那些大姐们高谈阔论的底气,至多一脸巧笑。

现如今时过境迁,由于网络、电视等媒界的普及,山川内外、城乡内外、甚至国内外着装都没有太大差异了,而立之年的我却又体会到,盛妆并非只是装束、妆容,需得连带举手投足的神态、分场合调的适宜等一起称作盛妆。

《水浒传》有“ 李师师 盛妆上前,起居以罢。”《初刻拍案惊奇》“狄氏

到了这日晡时,果然盛妆而来。”《聊斋志异•青娥》:“盛妆拜母,返身入室。”

……。

从古开始就有这么多的盛妆,谁描述得又算准确,《水浒传》拍上若干回,李师师的盛妆因着导演的理解,服装师的理解,演员的理解等便有若干个版本,究竟哪一种盛妆算得上盛妆,众说纷云,表现各异。但有一点是一定的,这个盛妆是一整套的,画上仙气的妆容,总是会搭上飘逸得裙衫,还得搭上举手投足的优雅的姿态与合宜的谈吐等等。一身利索青翠的短打扮,总不会让她去抚琴把盏。

现如今是一个到处标榜个性的时代,往往把一些不合时宜也会称作个性,记得九十年代初,有个哥哥去相亲,姑娘穿个长裙,脚上蹬个千层底儿的布鞋,只为这一项,好事未成。而今,街上多少姑娘飘逸长裙配个运动鞋,多少着时装的姑娘搭个拖鞋,甚至成了时尚。但世界再变标准不变,西装领带配个球鞋,再自称个性应该不会进一些正式场所;着一身漂亮睡衣的女人有可能会去菜市场,想来不能淡定的去咖啡厅小坐;画着精致的妆容,裹着高档时装,公共场合大呼小叫等不雅行为,不带姿态与修养的盛妆,也只会给人是瞬间的盛妆感受。

    这么宽容的时代,这么随性的时代,我们可以随时着我们的盛装,带上我们盛妆的姿态、微笑、合时宜的从容、识万物的淡定与见识华丽丽的登场吧。把能带的都带上,盛妆登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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