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砺锋《唐宋文学专题》笔记：功底与眼光

功底与眼光

---

《唐宋文学专题》笔记

一、功底

（一）断句

断句是学习古典文学的基本要求。《礼记·学记》：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郑康成注：离经，断句绝也。辨志，谓别其心意所趣乡也。

（二）文献

学习古典文学要具备文献学知识。包括目录学、版学本、校勘学、典藏学。

在文学研究中格外要注意文献全缺、真伪的问题。

《全唐诗•卷四六七》载牟融诗六十九首。唐代文献无牟融其人，中国文化史只有东汉牟融，著《理惑论》，是早期有关佛教的专著，《全唐诗》中牟融诗为明代书商所集明人作品。因此清儒批评明儒：一、学风空疏。二、明人好刻古书而古书亡。

（三）读书

文学研究要重视对相邻学科的研究，尤其对历史学和哲学的研究。读书要广、要精。

黄季刚“八部书外皆狗屁”：《毛诗》、《左传》、《周礼》、《说文》、《广韵》、《史记》、《汉书》、《文选》。

黄季刚之谓“二十五部书”：十三经、《大戴礼记》、《国语》、《史记》、《汉书》、《资治通鉴》、《通典》、《庄子》、《荀子》、《说文》、《广韵》、《文选》、《文心雕龙》。

莫砺锋书单：《论》《孟》、《老》《庄》、《左传》、《史记》、《诗》、《骚》、《文选》、《文心雕龙》。

（四）记诵

记诵极为必要，重要文本最好熟读成诵，只有记在脑子里的材料才是自己的，可以随时调用。

晚唐诗人韦庄，被称为“秦妇吟秀才”，但五代至清皆不传《秦妇吟》。敦煌卷子有“内府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二句，王国维于孙光宪《北梦琐言》中见二句出自《秦妇吟》，以此断定为《秦妇吟》。

---

二、眼光

《昭明文选》的注者李善淹贯古今，但不能属辞，故人号“书簏”。很多学者亦如此，学问很高但不见研究成果，往往是因为不具备学术眼光。在学术研究中要怎样培养眼光呢？

（一）善于怀疑

读书要于不疑处有疑。

胡适：大胆地怀疑，小心地求证。

朱熹《朱子语类》：某寻常看文字，都曾疑来……书中可疑诸篇，若一齐不信，恐倒了六经。孔壁所出尚书……皆平易，伏生所传皆难读，如何偏记得难底，至于易底全记不得，此不可晓。

宋儒、清儒读书时善于怀疑，才有伪《古文尚书》的定论。

（二）学术价值

杜少陵《饮中八仙歌》写盛唐八位喜饮名士，历来学者以为表现盛唐知识分子浪漫主义精神，独程千帆以为当时知识分子群体中的优秀代表，无所作为，借酒浇愁。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历来不被重视，明代李攀龙在《古今诗删》中收录，渐渐为人熟知。王闿运评价该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闻一多《宫体诗的救赎》评价该诗：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程千帆不从艺术上去分析，而是独辟蹊径，追问为何《春江花月夜》如此优秀的诗篇在唐宋没有被发现。

（三）逻辑起点

文学研究要有逻辑起点，否则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城堡，随时会轰然倒塌。

（四）解决问题

文学研究的方法无所谓新旧，能否解决问题才是判断研究方法优劣的标准。

《鹤林玉露》：譬如人载了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了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以杀人。

《朱子语类》：因举禅语云，寸铁可杀人，无杀人手段，则载一车枪刀，逐渐弄过，毕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