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板中的女婿

    我和老丈人都喜抽烟，想当年，靠抽烟闲聊还拉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到如今，世道不同了。

    如今的观念是健康至上，媒体到处播着禁烟的好处，入到屋内，女人们又对吸二手烟大加抗议，我和老丈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只要手持烟卷，就跟罪人一样，要倍受指责。

    受不了老婆念叨后，我下决心戒烟。每次我陪老婆回家时，丈母娘就眯着眼问，现在每天抽几支了？我回答，五支了，三支了，几乎没抽了。一听这话，丈母娘就大加夸赞，说有进步有进步，随后，她一声长长的叹息，转而对老丈怨道，你这老顽固，你看看，要学学人家。那一刻，老丈的脸黑得就跟块墨似的。

    戒烟是自己的事，我可不想做什么楷模，尤其是做老丈的榜样，但我封不了丈母娘的嘴啊，更糟糕的是，我越是低调，她就越是大声宣扬，目的是逼老丈也加入戒烟行列。我发现，老丈和我的关系因此而疏远，我一上桌，他端了饭碗就下桌，我战战兢兢说什么，他就从鼻孔里哼一声表示不屑，我和老丈这一对亲密的烟友，竟变成敌人一般。

    我和老婆暗地里讨论过此事，她也觉得棘手。老婆说，父亲自尊心强，当然不愿自己在女婿面前落下风，但总不能为了他的牛脾气又复吸吧，如今的局面真是进退维谷，难办啊。

    有一次，我去老丈家拿工具，犹豫了很久，我才硬着头皮敲门。殊不知，屋内的俩老口正在闹别扭，还是为了戒烟的事。丈母娘一见我来，头一句就是：小辅，你是不是一周多都没碰烟了？我抬眼一看，丈人正对我怒目而视，看得我心里一寒。

    我脑子一转说，也不是，忍不住的时候，我还偷偷抽两支。趾高气扬的丈母娘突然一下哑了，她走近问我，小芸不跟我说，你已经成功戒了？我连连摇头说不，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还有瘾头，我从荷包里摸出早准备好的一包香烟说，我现在抽得少，为了健康，我只买好牌子的烟。远处的老丈扑哧一声乐了，他赞同说，对，贵一点的烟尼古丁少，这样好。丈母娘气得转身走开时，老丈做出一个惊天之举——他居然为我沏了一杯茶，客客气气地端给我。

    当天晚上我刚回家，老婆就对我说，我爸居然打电话来关心你，奇怪了。我急着问，你妈说了什么？老婆轻声一叹，什么也没说。我心里一沉，暗自对自己说，就因为戒烟，我夹在两个老人之间，变成板馅了，我真是苦命的女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