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和乐蟹

几天前,从万宁老家回来的同事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没明说,只说是一点土特产。当天夜里临睡前打开看,没想到竟是几只青绿色的蟹。可能是受了惊吓,正呼呼地吐着泡沫,硕大的钳甲上虽缠着粗粗的塑料绳,可个个挑畔似地躁动,不让我们靠近。“红鲟,是红鲟啊!”妻和我虽意出望外,但感觉这份礼物有些重。于是,我们商量好,明天晚饭请送蟹的同事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分享。

可今晚蟹怎么办?继续封在纸箱里和我们共居一室?虽说有空调吹,可有点闷,放到阳台上,会不会被老鼠咬?放冰箱冷藏?会不会缺氧?最后在外包装看到把蟹放盐水里加氧的说明,并看到蟹非红鱘,而是产自万宁和乐镇的和乐蟹。于是,找来一只大盆,加盐加水,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只蟹捉出来放进去。很快,蟹开始贪婪地吮吸起来,发出小夜曲一般美妙而满足的声音。

曾在福州的酒店里吃过几次红鲟,无论是清蒸、油焗,还是红鲟饭,都吃的很金贵,从没一个人吃过一整只,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清蒸、爆炒怎么都成啊!想想那一只只释放着蛇蟠水道气息,长得又肥又结实的红鱘爬到明天晚饭的餐桌上,沉甸甸地拿在手里,或从小腿吃起,或从钳甲下手,或干脆掰开蟹壳直奔蟹黄而去,豪爽或拘谨,都随了你!想到雌蟹的金色蟹黄,想到雄蟹的白色膏油,我忍不住口水直淌。已在想像中迷乱了感官,怕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后半夜,我猛地被妻推醒,“你听,你听,什么声音?”她的声音紧张得有些发抖。果然,我听到黑暗中有窸窸索索的声音,细碎、简短而急促的叩打声,弥漫着海湾涨潮的气息……我急忙开灯,只见一只一斤多重的大蟹正在地板上张牙舞爪,小腿看上去坚硬而有弹性,好在钳甲只剩下一只,且被红色聚乙烯带子缠着,但比人的大拇指还肥大的钳,在灯光下显得好不威猛。“几只?跑出来几只啊?”妻竟躲在我身后问,好像床下有好多只蟹在爬,“看你吓得,就一个大的跑出来了”,我边说边去捉那只大蟹,并把另外的几只蟹也从盐水里捞出来放进包装盒。“一共几只啊?妻问。我被问住了,别看捉进捉出,还真没数。

第二天白天过得好像格外慢,坐在电脑前,总会忙里偷闲去浏览蟹的信息,考证到福建红鲟就是海南的和乐蟹,还读了寻味万宁等美食网页,读到著名诗人苏东坡 “半壳含黄宜点酒,两螯斫雪劝加餐”诗句。终于盼到了下班,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赶,可没想到请来吃蟹的同事竟一个比一个急,等我推开家门,玄关处已是一地散乱秀美的鞋,但听笑声阵阵,好不热闹。

我飞快地数了一下人数,一个四川同事,一个海南同事,加妻和我四个人。“别数了,每人一只还剩两个啦”,妻在身后推我,让我赶快洗蟹,那些女同事都躲在一旁笑。尽管我已在电脑上做了功课,但说心里话,清洗~松绑~入锅这几个环节我心里没底。第一只青蟹的红塑绳剪断,还好,没出现蟹钳高举的恐怖场面,可能是因为捆绑的时间太长,像人的四肢麻木了一样,在蟹的螯足恢复知觉之前,我已经手脚麻利把蟹身洗刷干净,送进了蒸锅。很快,随着水温升高,蟹在锅里挣扎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大家面面相觑,突然间撞击声没了,再看,不知谁把一只特大号的汤碗扣在了锅盖上。

蟹香在屋内开始飘散,越来越浓,我的食欲被充分调动起来,“好了吧?”我问。”“差不多了吧?”四川同事问。可不管大家怎么咽口水,怎么催,开锅时间还是比我们想得要长。“这么大的蟹,一定要蒸熟了吃”,妻说。终于,四只大红蟹端上了餐桌,大红的蟹壳、蟹钳、蟹小腿,青白的是蟹的腹部,整只蟹温暖而饱满。用蒜茸、姜茸、精盐、青桔汁调制的蘸料也好了,鼻吻之间,气味愈发复杂起来。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蟹,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伸手去拿。

我分到了夜里闯出来的那只大蟹,它就在我面前,身体光洁,散发着诱人的鲜香,我不忍心去掀开它的背甲,也不忍心去剪开它的螯,先小心地取下一条小腿,像一个守着巨大喜悦的人,只想慢慢消受。这头蟹的小腿肉胀得满满的,很有弹性,味道十分纯正,待一条条小腿吃完,咀嚼不再矜持,变得既贪婪又夸张。蟹的脂膏,几乎充满蟹盖,膏质微韧,好似大肉粽里的蛋黄,蟹肉肥厚味美,像柚子的果肉,紧实地装满一个个隔层,鲜嫩而丰腴。我只是在吃蟹膏时用了一点蘸料,其他部位都是清吃,不蘸任何调料,我要更好地体会蟹肉的质理和滋味。

蟹肉量大,随便打开一个隔层,都可吃上一会儿。说来也怪,蟹既有淡水的甜,又有海水的鲜,定是在水草丰美的近海滩涂生长……正品得有滋有味,猛地听到海南同事说,“你的蟹好肥耶”,抬头看,几个人站得好近,正齐刷刷瞅着我,瞅着我的蟹。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力,我说起昨天夜里蟹爬出来在卧室散步的话题,没想到一位同事真的去卧室看,边找边嘟囔,说不好哪儿就藏着一只呢,等我找到蒸上,看你们馋不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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