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四季》

《四季》是我连载的第一本小说。

这是一个县城老张的故事,老张大名张四季,有春花、夏莲、秋霞、冬雪四个姐姐。

▲廖露,1991年出生,现居武汉。  

文|廖露

老张是个文化人。

说老张是个文化人,其实老张学历并不高,初中学历,但这在巴掌大的张家村也够用了,即使后面老张搬到县城,在一家化工厂三班倒,凑合养家糊口,能识文断字的,也够用了。那为啥还称老张是个文化人呢?

老张在家里学历最高。大名叫张四季。老张有四个姐姐,家中靠老爹挑着一个扁担在周边县城卖点鞋袜讨个生活,老娘在家操持生活以及料理老屋后院的一片菜田。家中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到了该上初中的时候都辍学了,原因无他,太穷了,吃饭都成问题。唯独老张在一家人的努力下,硬是破天荒读完了初中。老张初中毕业,原本也是要读高中,将来找个轻快事干的,奈何人拗不过天。初三那年,一场重度发烧将老张要读高中的计划泡了汤。

这场高烧之后,老张便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败了。要不是这场高烧将原本学习成绩还不错的老张拖成了耳聋,老张也许会凭借还不错的成绩上个高中,再稳稳当当的找份铁杆儿工作,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

打这场高烧导致左耳耳聋后,老张知道自己与高中便无缘了。于是逢人就说:想当年,我初中联考的成绩本来是要上高中的料,谁知一场高烧将我烧成耳聋.....见人就说一段他要上高中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文化人。另外,老张虽然不再继续念高中,但是家里的书却不老少,再加上他鼻梁上架副眼镜,也倒生有一副书生模样。

话说上天关闭了一扇门,却开了另一扇窗。老张虽然没能如愿上高中,却在亲戚的帮衬下在县城工厂里某了一份差事,工作好几年后凑凑借借也在县城买了房,结了婚,立下脚来。

老张不光模样生得一副书生摸样,命也是个书生的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劳累的活是做不得的。

用老张自己的话说:但凡我做活重了点,拉的尿都是黄的。

谁让老张是家里的独子呢。老张爹娘还指着老张以后养老呢,至于重的活干不了也就算了。那谁来干呢?没成家那就是老张的四个姐姐春花、夏莲、秋霞、冬雪轮流着干,有什么好吃的全家也是紧着老张吃,谁让咱以后肩负着给二老养老的艰巨任务呢?当然得先把自己个儿给养好了,身子给养全乎了才能光荣地接下为老张家传宗接代、养老的盛大使命呐!成家之后就得自己的媳妇干些出把子力气的重活了,好在县城里面也没啥重活,老张两口子的日子也算和谐,头几年过得倒也相安无事。

老张比四个姐姐多念了几年书,多结识了一些同学。这些同学有在县城有个一官半职的,也有在省会大城市的,总之,老张还算有些人脉。

四姐的社保都是老张在县城托人给查到的,老张儿子考完大学的学校、志愿、户口等重大事件也是老张一直咨询着这些在大城市的同学,听取他们的建议决定的。

老张之所以能维持一些人脉,跟他热心快肠、爱联络同学不无关系。但老张也不是逢人就联系。

比如说吧,县城人社局的同学,老张肯定是要联系的,都在一个县城,有一个在政府机构的同学,面子里子的都需要联络,可是老张愁啊。县城工资低,消费高,人情世故多,想联系别人,就得时不时请人吃个饭、逢年过节送点点心,但是这么多的人情,老张在县城的那点工资可顾不来。

可县城到处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之前在乡下,老娘种的蔬菜、黄瓜、冬瓜、茄子、四季豆,到了成熟的季节,摘掉两把,一顿饭就得了。在县城,一把蔬菜一块钱,在买上些小菜,一天紧着花也得二三十,一个月那也是好几百。

那怎么办呢?头几年自己好赖还挣点,拿着工厂的工资,日子小打小闹却也过着。哪知这县城可不比乡下:出门做个公共汽车要钱,过个早要钱,请人吃饭要钱,处处都要钱,没钱没面子,有小钱也没面子。县城毕竟是县城,比乡下有钱人多,有钱人一多,就攀比了起来。凭什么都是搁县城混的,小李就比我手头松些,在外面有派头些?

这样一想,老张的面子里子就都挂不住了。为了显示自己在县城也能和这帮人是一种人,也能出入县城的各种消费场合,没多久,老张和一帮时常联络的同学就玩上了唱卡拉OK,一来县城上完班也没啥别的娱乐活动,二来逢年过节人情世故的,卡拉OK也是一种应酬,三来唱K还能多认识些人,这些人指不定哪天就对自己有帮助呢。

刚开始还只是小打小闹,打发时间。后面玩着玩着就不再是打发时间的事情了。遇上熟人得唱K吧,遇上发小得拉去唱K吧,再不济几个同学好久不见聚聚也得唱K吧。再有,这灯红酒绿的,老张渐渐脚底就有些轻飘了。

可是工人阶级,一个月在这小县城就两千多的工资,唱K也不是小开支,那这日子还要不要再过了。碰上豪爽的同学,叫老张过去唱K,捧个人场,老张一般也是很乐意的,可光唱K不行,还得吃饭。这一吃饭,总不能唱K、吃饭都让别人付钱。一回别人请,下次你就得请回来,或者唱K别人付,吃饭得你付。这来来去去,老张的生活是丰富了不少,可是这日子却更加紧吧了。

正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组织下亲朋好友聚聚,但是老张的唱K聚会这年就特别多。这些同学老张想了想,都是不能不搭理的人,今天一个吃公家饭的在人社局的老李,明天一个在县医院的老刘。

用老张自己的话说,这些人他都吃罪不起,人家乐意跟他打交道,也是看他热心快肠,遇事爱组织,活跃气氛。老张自己也倍儿有面子,逢人就说:“我人社局都有人,那谁,整个蒲城县社保都归我同学老李管!”

这天老张又去赴宴了,唱罢K,吃吃喝喝酒足饭饱便豪爽地结完账。走到半路,才想着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可咋整,总不能叫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吧。想起老爹这两天在县城周边挑扁担卖鞋袜可能已经回了家,便决定骑着小电驴回老屋看看。

一回到老屋,就瞅见了墙壁上的相框,斑驳的墙壁再加上好几张玻璃隔着的泛黄的相片倒也有点年代的感觉,堂屋中间空着在,右边桌子的鸡笼里的幼鸡叽叽喳喳不停。左边是饭桌,桌子上没啥饭菜,一盘咸菜、一盘吃剩了还有点的蔬菜。房间门把是关闭的,用手探了探是锁着的。

院子里上面还挂着些红辣椒什的,老张瞧这场景知道老爹在外面做生意还没回,老娘应该是去干娘家唠嗑了。

于是便从后院摘了些黄瓜、茄子,炒了两个小菜先凑合吃了一顿,再把母亲叫回,嘱咐老娘多多注意身体之类就赶在天擦黑之前回到了县城家里。

一回到家,老张看着冷锅冷灶的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媳妇儿宋红艳在超市做售货员,按说这个点也该到家了。

“不知道一天到晚野到哪里去了!”老张嘴里念叨。

儿子小俊这个点还在县高中上晚自习,马上也是到了高考,人生的关键点。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平时中午家里做了饭就回来吃,赶上老张两口子上班忙,就在学校对付一餐,晚饭一般也是在学校解决。这个点,儿子一般没啥事也是在学校上晚自习。

老张收拾了家里,将中午吃饭没来得及洗的碗筷都洗好了,再把家里的地拖了一遍。打开电视,地方电视台的那些广告真是看着一个比一个烦。什么关节炎、痤疮、皮肤病,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本身台就不多的电视上来回滚动。

老张看着电视机上面各种恼人的广告,心情更加烦闷。想了想自从自己搬来县城这么些年,确实比在张家村见识多了,各种信息也知道更多了,人脉也更广了,可这日子怎么越过越拮据了呢?

想当年,在张家村,日子是苦点,可是老爹老娘把自己当个宝贝,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第一个也是想着自己。自打成家搬到县城,生活慢慢开始入不敷出,儿子一天比一天大,还要上学,学费、生活费,各种支出一下子让每月在厂里拿两千块钱的老张越来越吃力。肉一月吃不了几回,衣服也是换季才买或者过年才添置点。再加上在县城需要联络的那些同学,有一个算一个,吃个饭、唱个卡拉OK,怎么也得多多少少花点。每月还不到发工资,这钱算着算着就没了,再赶上赶人情什么的,这一个月简直没法过了。

刚才老张回老屋,也是想看看爹在外挑扁担做生意回来了没,要是回了,想拿点零花钱应下急。不然让媳妇宋大艳知道自己将才发不久的工资用完了,一顿大吵又是在所难免。

老张想了想,照这么过下去,两个人这生活何时是个头啊。

这时老张思绪又回到了现实,待老张左按右按好不容易调了一个放电视剧的台,也是家长里短,骂骂捏捏。

老张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想着媳妇儿平常六点到家,今天都七点多了:“这宋红艳死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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