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心

静守己心，笑淡繁华。探到的内心，是一个人最深处的坚守。

                                                              ———题记

又一年冬天。天空飘着碎屑的雨滴，二月初的微风带着湿意钻进衣袖里，围巾里，透着有些萧索的寒冷。老巷子里行人寥寥，两旁的商铺也大多关门，没有半点春节红火的气息。我撑着一把小伞独自行走，心中有些莫名的凉气。都进城里去团聚了吧，哪还有人回这破地方？

“买糖人咯——”拉长的声儿，尾调却是上扬而短促的，给人以余味无穷的遐想，冷清的巷子也因这一声呼喊有了些许生气。我裹紧外套加快了步伐。

远远望去，模糊着有一个人影。走近了却让我有些失望——一个中年男子，头发稀稀拉拉却有整齐梳理过的痕迹，让人觉得有些可笑。身上的衣物普通而呆板，脚上是一双已有些不成样子的布鞋。街上没有一个人，他却仍固执地坐在那里，烧着锅糖浆，一旁是备好的竹签和石板，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或无奈。出于善意，我走了过去。“老板，来个糖人吧。”

“要什么要什么？”见有人来，他一下子站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妥似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笑了。“帮我吹一个小老鼠吧，今年鼠年嘛。”“好嘞！”他赶忙坐下，从锅旁拿起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漱了漱口，才拿起工具准备制作糖人。捏，吹，把弄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糖老鼠就出现在眼前。把糖人往竹签上一扎，递给我，“还像吧？”

“挺不错的！”我由衷赞赏道。他眼里有光闪烁了一下，又黯淡下去。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见那雨越下越大，一时间竟无法离开，索性就不走了，问那男子要了章报纸垫着，我也在屋檐下坐了下来。​“你们这些孩子，都不喜欢这样老套的玩意儿了吧？”他先开了口，言语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望。

“怎么会呢？糖人多好玩啊。”我有些不明就里，随口答道。他望了望我手中只剩一半的糖人，叹了口气。见他闷闷不乐，我随手从背包里掏了一枚巧克力来，想安慰一下他。“要不试试这个？我父亲从美国带回来的，味道可好了。”他抬头，复又低下。“有了这样新鲜的糖果，你就不会来买我的糖人了吧。”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一字字地砸在我心上，震得生疼。

“我在这卖糖人十几年了，来买糖人的孩子越来越少，他们不会再像以往那样缠着父母围着我抢着要糖人了。儿子也已经在城里落了脚，有了房子，我也纠结过，心里斗争了许久到底要不要离开。但我走了，这儿就没人会吹糖人了。我心里放不下。”他苦笑一下，“就算没有人愿意来买了，赚不到钱了，我也会一直呆下去的。毕竟，这是一门手艺啊，再怎么样也不能断。至于其它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静静听着，眼前浮现了一帧帧画面。昔日的他，被孩子簇拥着，伸手抢着手中的糖人，一旁的锅中糖浆正烧的滚烫，他举着刚做好的糖人，笑着。

坚持十几年，有多难？为了传承这门手艺，放弃城里舒适住所和与家人团聚，独自坚守，又有多难？我不得而知。

雨渐渐小了，我站起身向他道别。他颓唐地摆摆手，没有挽留。天色已经暗了，只有西边的火烧云在燃烧着自己残存的光芒。那个男子，或许也像这火烧云一样吧，为了他所珍视的手艺，放弃了几乎一切。但正因如此，那平凡而卑微的人生，才迸发出如此光芒。

静静地走在巷子里，回过头去已看不见那个男子。静守己心，笑淡繁华。他守住了手艺，也守住了自己的心。心中的寒气也渐渐消散，取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