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supportLists]一、[endif]偶遇
不期而遇是一种缘分,此时,欧和金并排而坐,面对着辰。
欧招手叫来侍应生:‘来点儿什么,今晚我请。’
侍应生垂手而立,站在辰的背后,欧留意到辰没看餐品目录,只对着侍应生做了个手势。
欧问:‘怎么,辰经常来?’
辰一笑:‘怎么可能,我还是未成年人,高中生,还好酒吧不止卖酒,对吧,金医师。’
金先浏览价目表,再看过来点餐,费了些时间,此时他抬起头,望望他们俩,才反应过来:‘哦,对,我约的辰,每周聊一次,诊所的环境容易紧张,这里比较放松。’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儿的汽水是用雪域冰泉现勾兑的,味道很独特,欧警官,一定要尝尝。’
欧感觉到了他们俩之间有着某种不愿为第三人所知的默契,点点头:‘好啊......’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辰,用眼神示意他尚留着痰渍的鞋边:‘擦擦。’
辰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接过纸巾,只是放在桌角:‘没事,你,看到了?’
欧点头:‘你认识春?’
辰沉吟了一下:‘算见过吧,我怀疑其实都一样。’
金问:‘你们在聊什么?’
欧大致讲了几句,又说:‘其实说起来,这个叫春的小姑娘蛮可怜,她六岁时父亲入狱,第二年母亲就撇下她和年迈的祖母,独自去了南方谋生。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在学校里总是受人欺负的......’他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辰。
辰似乎全无感觉,喝了口汽水,问:‘她的脚就是那时候被弄伤的?警察不管吗?’
欧:‘警察能管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宽泛,用老百姓话讲,我们是花纳税人的钱,各项开支用度都有预算,要报审批的。像这种,你说他要发生在成人身上,就涉嫌故意伤害,可孩子间的恶作剧,打闹,即使造成了严重的后果,甚至会影响当事人的一生,顶多走民事赔偿程序,赔钱了事,像春这样的孩子,没有父母可依靠,更是连钱都拿不到。唉,看得多了,我都开始怀疑人生啊。’
金抬头:‘这么严重?’
辰转动着汽水瓶,修长的手指印在瓶子一侧,有些发白。
欧喝了口侍应生送来的冰啤,咂摸着嘴:‘我之前是做刑警的,因为一个特殊机缘接触到青少年犯罪,开始时我的心态很放松,就和金医师你差不多,觉得小孩子打架嘛,有什么大不了,让家长领回家,揍一顿就好了。后来,慢慢地,我的想法开始发生变化,原因嘛,可能有很多,具体的大半想不起来了,能记起的,哦,有一次两帮学生互殴,参与打架的有二十几个,初中生,其中一个被打断了鼻梁骨的男孩父亲来了,第一句话是,哪个混蛋打了我儿子?第二句话是对儿子说的,说你傻啊,谁打你你给我往死里揍!死了、残废老子赔钱!’
辰对着瓶子吹了一瓶汽水,完事一抹嘴:‘这种废物的儿子能活下来还真奇葩,他儿子的命卖多少钱一条?’
金无声地笑了。
欧:‘你还真别不信,这种家长现在可不算很个别。’
金:‘每个孩子都是特别的,可惜他们只看到自己的特别,看不见别人的。青少年的自我控制能力不强,情绪不稳定,爱憎容易走极端,现在的孩子集体生活过得太少,习惯了独占独享......’
辰把汽水瓶往桌上重重一放:‘看不见别人的,不光是青少年吧!还有,我听说,每一代人都喜欢对后来人说三道四,什么一代不如一代,这个社会不还是总在进步着?’
欧对着辰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啊,小子,反应够快!回击也够阴险,这个,没人敢说不对,哈哈......那么,为什么要痛扁亮?’欧的提问突如其来,辰愣住了。
欧缓缓地:‘这不是询问,你可以不回答。只是我对你的情况越了解,就越觉得不理解。你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有着不可限量的未来,你本人虽然骄傲却有礼,逻辑清楚,有着出色的判断力和自我控制力,和那些自己不怎么样,整天看这个不顺眼,想教训那个的没脑子青少年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亮对你来说,轻的如同蛛网,不构成任何威胁,为什么要召集人打他?还在体育课上,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辰沉默。
欧:‘我是站在你的立场提醒你,这次事件的处理,即使以酌情不起诉结案,对你的将来还是会有影响,我觉得从各方面,你都是个很优秀的青年。对于将来,我不希望你后悔。’
辰摇了摇汽水瓶,换了话题:‘欧警官,经常来这儿?’
欧知道辰是个有心计的半大孩子,他的见识很可能超出许多成年人,可心智到底不成熟,他需要时间来消化,思考,多年的侦办案件经验让欧懂得等待时机的重要性,他咂摸了下嘴:‘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来,这两年少了,毕竟,人不能只是工作,你说是吧,金医师。’
金今晚的话很少,他知道辰特意约他出来是有事情,星和辰这对兄弟都是极有个性的人,财富并不必然使人幸福,它有时会带来更多的困惑和谎言,乃至于虚无感,金希望能帮到辰,为了今后自己的业务,也为了......
金:‘是,警官面对的是犯罪和人性之恶,心理学是关于人性可能的探索,这两种职业都是纯理性无法完成的,需要偶尔麻醉一下自己。’
辰嗤地一笑:‘喝酒就喝酒,成年人就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金指指头上的旋转灯球:‘光与影,明与暗,头顶的晃动,脚下的震颤,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没错,借口,人需要借口,才能把混乱的世界整合,给自己生活下去的勇气。’
欧抬眼看着金:‘听说你本来是学法律的,为什么改行做心理?’
金眯着眼,身形开始随着酒吧内的低音炮有节奏地摆动:‘为什么?哈哈,又需要一个借口,JUST FOLLOW YOUR HEART!’
[if !supportLists]二、[endif]比赛
缪对辰的崇拜毫不掩饰,在现代化的都市里,有钱没什么稀奇,普通双职工家庭都能有一部代步车,几百万的房了。现在拼的是炫富,越炫越有冲击力。
缪的父亲是泥瓦匠出身,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胆儿大,点儿正,做包工头儿淘到了第一桶金,俗话说,钱如水,越滚越有,缪家成立了集团公司,主营业务还是老本行建筑施工,旗下有一家酒店,一家高尔夫,还收购了一家频临退市的医药公司,可称得上是多元化经营了。按说,缪家已经跻身有钱人行列,可有钱和有钱是不同的,父亲骨子里的小农意识决定,富可矣,贵无门,缪家这一代止步于此。
缪小的时候,父亲还是包工头儿,因此他对钱的概念,更多是作出来的。当他到处跟同学标榜自己脚上的跑鞋价值五位数时,辰不声不响地在运动场上落他半圈,头也不回:‘跑鞋的价值是助跑,不是装相,就是有人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辰的一举手,一投足,自有一种大家气质,自惭形秽的暴发户缪对这种贵气有着一种本能地向往,何况辰的身价是他打马扬鞭也望尘莫及的。
此时,面对这个没落的小作坊似的流水机器,缪由衷地赞道:‘辰,你真有本事,这种小厂车间也找得到。’
贝下了自家的车,看着空旷场地上另外只停着一辆缪的超跑,便问辰:‘辰,你车呢?’
辰一手按着积满灰尘的机床,答:‘打发回去了。’
贝左右环顾:‘保镖也跟车回去了?’
辰‘嗯’了声,插上电源,机床咣当一声响,众人吓了一跳,缪嚷:‘嘿,这家伙还能用。’
贝再次四下张望,拉了辰一把:‘辰,这地方有点儿荒凉,你确定不要紧?’
兰和禾缩着手,远远站着,相互不理睬,本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
辰问:‘亮还没来?’
缪嚷嚷着:‘他多半是唬人的,什么小时候站流水线,讲的好像见多识广的样子,一听要来真的就不敢了。’
辰想了想,说:‘不至于,既然是小组活动,还是等等他好了。’说着给贝递了个眼色。
禾小声说:‘亮腿脚不方便,眼睛也看不见,就算他以前做过,现在也没法子啊。’
本凑近了机床和输送履带,小心地摸了摸:‘这些还是手动的吧?现在好像都能用数控操作了,这些啊,好像都没人用,该报废了。’
贝:‘那个亮不是说,人工智能始终无法逾越人的身体触觉,存在决定意识吗?说到不如做到。’
缪大笑:‘好啊,等他来示范吧,可别吓得不敢来......’
外面响起亮的声音:‘导航不灵光啊,绕了几圈才找到这儿。’
缪的脸色变了变,辰说了声:‘好,这下人到齐了。’
比赛流水线是贝提出的,本第一个退出:‘我,又不懂。’
任谁都没想到,辰找了个懂的师傅来做示范。辰说:‘这个小厂是我爸年轻时的印记,当初它是生产饭盒的,这条流水线还是他亲自设计并监制,保留下来的局部流程很简单,只有压,砸,切,焊。’
师傅穿着连体工作服,站在机床前,先朝辰不情不愿地地鞠了个躬,然后俯身从搁在边上的箩筐里挑拣着原料。亮手动着轮椅凑过来:‘师傅,我以前做过流水线小工,给你做第二道工序吧。’
师傅看着他,直摇头:‘你的腿,还有眼睛,不可能,流水线操作的门槛是低,可对你们这些没出过校门的学生仔,呵呵,眼高手低,听过没?’
辰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是把他也一并含了进去,师傅现在在爸的公司做设备检修和维保,其实就是等着拿退休金,就这样的厚待看来人还是有些怨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本耸拉下眼皮:‘切?砸?太危险了,平时在家,换灯泡我都没干过,妈说带电,危险。’
贝这时也有些打退堂鼓,他看了看辰,小心地问:‘师傅,这个,会有危险吗?’
师傅像每个一技傍身,曾经被需要,显得重要一时的人一样,自豪地说:‘干啥没风险?防是防不住,除非你不干......’
贝暗自盘算,这套旧机床和生产线早过时了,就算还能开,多半也失了准头,看着这呜呜鸣叫,滚动向前的输送履带,把一个个移动的铝块送到师傅面前,顶板探出的一个个铁家伙在师傅手里上下跃动,铝块被压扁,砸实,切断,焊接成小方盒子,被传送到另一端。
贝看着亮,有意说:‘可惜啊,亮你看不见,不然可以实践一下你的流水线理论嘛,光说不做可不太好。’
亮坐在轮椅里,双手按在输送履带上,脸也几乎贴上去,过了会儿,说:‘机床的噪音有点儿大,不过这个频率,应该可以试试。’
贝趁机说:‘那么,来场比赛吧,除了亮,我们都是第一次,也算公平。我跟辰一组,女生嘛,自动站队。’
贝的话音还没落,兰立即站了过去。禾犹豫了下:‘这不公平,亮,他看不见,腿脚也使不上力。’
贝:‘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亮上过生产线,这是他的优势。当然了,如果怕输,可以弃权。’
禾目光扫向亮,缪这才发现自己竟没了选择,他不满地嘟囔:‘贝,凭什么你先选,我也要跟着辰。’
辰笑笑:‘缪,亮也需要帮手,我希望对手强些,不然就没意思了。’
亮像是才听到,‘嗯?’了声,说:‘你说要比赛啊?用流水作业来比赛?’
辰:‘贝提出的,我觉得也不错,有什么不对吗?’
亮挠了挠头,唇角微扬:‘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生产作业,安全第一。流水线,最重要是每道工序的承接,每个节点的相互配合,你们都是第一次,平时这种动手能力的锻炼又缺乏,最好先练习磨合。’
贝打了个哈哈:‘亮,你该不是怕了吧?对呀,安全第一。’
亮笑笑:‘小组比赛,强强联合未必更强,而且,我还有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