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散记之十七

        今天是狗年正月初二,年味尚浓。往年这天,出嫁的两个姐姐都会携家带口,拎着大包小裹的年货回娘家看望父亲、母亲。这是我们家规模最大、人最全、最热闹的一次家庭大团圆。自前年父亲去世后,去年今年两个春节,我们兄弟姐妹便各自过着各自的年,再也没有和父亲、和父母一起吃团圆饭的机会了!我真正体会到了那句老话: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家就散了!早早醒来,只能在淡淡的忧伤中回忆逝去的岁月,回味曾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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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觉得年味最浓的还是年夜饭,那是盼了一年才盼到的盛宴。虽没有山珍海味,猪肉炖粉条还是可劲儿造的。虽没有蘑菇来炖小鸡,用土豆片(夏秋晾干的)来炖小鸡却是我最喜欢的美味。肉多个大的鸡腿不用说,自是让我这个老疙瘩来享用。而那浸着鸡肉香味、哏揪揪的土豆片更让我爱不释口,至今仍回味无穷。除了大快朵颐,年夜饭我最惦记的一件事就是等着父亲吃鸡头,看秦桧,年年如此。直到后来,我长大了,父亲老了,才罢。每次,父亲都会把鸡头上少得可怜的皮肉一点点啃干净,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鸡脑壳。于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父亲把鸡脑壳咬裂、掰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凝固的鸡脑子完好地取出来,放到桌子上。于是,陷害忠良的奸臣秦桧便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缚手跪在我的面前,接受我目光的审判,最后让我食之而后快!于是,每年的年夜饭,我都因此受到一次“子孝臣忠”的传统文化教育。这是否是父亲有意为之,不得而知,但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却实实在在地在我幼小的心里扎下了根!

        前些年去杭州,我终于有机会赴栖霞龄拜谒岳飞墓,祭奠这位南宋抗金名将的英灵!在墓园一角,也看到了缚手跪地的秦桧雕像,与父亲从鸡脑袋里取出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对以父亲为代表的前辈的爱国情怀和丰富的想象力,我由衷地敬佩。爱屋及乌,我对岳飞的《满江红》及书法作品格外喜欢。去年春,赴南阳,谒武侯祠,有幸亲眼目睹闻名于世的岳飞书前后《出师表》石刻。1300余字的石刻位于大殿左侧的碑廊里,墨底白字,宛如手书,贯通长廊,颇为壮观。面壁长思,岳飞雨夜“更深秉烛,挥涕走笔”之情状跃然脑海,其“胸中抑郁”亦感同身受!如果父亲临此,想必也会和我一样发出壮志未酬的感叹!遗憾的是,父亲没有来过。除了北京,深谙中国传统文化的父亲没有去过中原等中国文化深厚的地方,这是我的大不孝!

        在饮食方面,父亲懂的很多。在农村时,虽然生活困难,父亲还是经常买回海带,说吃海带补碘,能预防大粗脖根。他告诉我母亲,做饭不要做多,够吃一顿就行,不要总吃剩饭,对身体不好。他也常嘱咐我们,要杂食,不能挑食;每餐八分饱,不可暴饮暴食,说:“糖甜不如蜜,饱了蜜不甜。”父亲通过“美味不可多得”告诉我们“凡事有度、适可而止”的做人行事的道理。

        一年夏天午后,父亲领我去10多里外走亲戚回来,赶上母亲没在家。父亲把土豆切成丁,裹上白面,亲手做了两碗疙瘩汤。边吃边问我:“好吃吗?”还不无得意地解释说:“我发明的,这样吃饭菜都有了。”我心里却不这样想,认为父亲这样做一是省事,二是省面!父亲从来没做过饭。那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唯一一次父亲亲手做的饭,每一粒面疙瘩都饱含着浓浓的父爱,我吃起来格外香甜。而我的哥哥姐姐们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我真是太幸运了!

        小时候,父亲每次去镇里卖自家养的猪崽、园子里种的烟叶,都带着我。而每次到下午卖完,父亲都会领我去镇里的一家回民饭店,花两毛五分钱给我要一碗打卤面,看着我吃完,再往家赶。多年来,吃过美食无数,可我一直对面条情有独钟,原因可能为此。

        平时父亲都是严肃、慈爱的形象。在一次全家人围桌吃饭时,让我难得地欣赏到了父亲的幽默。就餐接近尾声,盘子即将见底儿,父亲端起一个盘子,问我:“你看看这盘子底儿,是不是道光年造的?”一边说一边把盘子立起来。我看盘子底儿也没有字儿啊,却见盘子里的菜和汤都滑到了父亲的碗里。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让我看“道光”是假,把菜“倒光”才是真!父亲看着我,笑了起来……

        对吃穿住,父亲告诉我们要“吃上等饭,住中等房,穿下等衣”。他把吃也就是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而把穿着打扮即外表形象放到了最后。这是父亲的生活观,也是我的生活观,我将坚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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