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 | 期待一场春色斑斓

《元日述怀》

卢照邻

筮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

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

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完成这张画，也正好读到卢照邻的这首诗。依稀感觉到一种联结。

诗题里的“元日”，即大年初一。虽然今天已是初六，好在尚处年中，读“元日述怀”也不算不应景。

前四句的意思，就在一句“花舞大唐春”里。迎新年，迎新春，迎来大唐盛世。

而至于“筮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这两句，大多评论说是卢照邻感怀自己身世——早就知道做不了大官，我还是归去做个“外臣”吧。

筮 [shì]，指“古代用蓍草占卦”。古人将出外做官，先占卦问吉凶。后称初次做官为“筮仕”。

中秩，指中级官职。

外臣，意指“方外之大臣”，隐居不仕者。

确实，卢照邻出身望族，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可惜他后来家道中落，仕途不顺，更悲哀的是他身患重疾以至去官隐居养病（据考可能是肌肉萎缩症或麻风病），最后几乎四肢瘫痪，终于投水而亡。

但若说头两句是他的自感身世，我总觉得与整首诗的氛围不合拍。

不至于述说完自己的怀才不遇，就马上歌颂大唐盛世了吧？语气上也很难连贯起来。

所以按照我的理解，前两句“筮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讲的还是盛世——

留在朝廷上治理国事的，没有中等的官（意指都是肱骨之臣，高级官员）。去官从农的，也有一些方外之士（可能也包括他自己）。这些人，一起撑起了太平天下。

接下去，第四至八句尤为打动我。

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三径”可理解为周边小路，“四邻”就是四周、周围。

初春，小草刚探头。眼前似乎一片茵茵青绿，把小路都遮住了。

“迷”字用得极形象。“迷”有使之分辨不清的意思，算是实写青草蔓蔓、遮掩小径的景象。

“迷”还有使人陶醉、沉醉的含义。草色迷离，令万物沉醉。于是这“草色迷三径”便隐约有了朦胧的气质。

尚在襁褓中的春意，便藉此显得温和而婉约了。

后一句“风光动四邻”，则稍稍带来一丝活泼。

“风光”这样的词，真是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这两个字究竟写了什么呢？什么具体的都没有，没有景，也没有物。它似乎写的只是一种精神，一种气氛，一种给人的感觉。

风吹，草长，日头和暖，鸟儿轻唱。都是风光，是无处不在的、流动的气息。

这样欣欣然的气息，撩动了四面八方。这个“动”，是撩动，也或许是惊动和惊扰。尚沉浸在冬日气氛里的大家伙们，被一下唤醒啦！随后，便都兴高采烈地一块儿加入这勃发的生机中去了。

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

这两句简单的话，读来真叫人心生几分雀跃。于是便也很想与作者一道，期待年年有像今日这般勃发而旖旎的风光。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草木荣枯，物候更迭，出生和成长。人们对新的事物，总是多一些期待与欢欣。

明天开始，就是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了。休憩完毕，生活又要开始轰隆隆地运转起来。各归各位，各司其职，各过各的日子。又会有什么样的新的事物，在前头迎接着我们呢？

那么，让我也祝愿一番，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都有令人期待的物候更新，也有专注和从容的风光。

期待一场春色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