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 | 拍得很好,但拍得也不好

悬崖之上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四个在苏联接受特训的共产党特工,回到哈尔滨执行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任务,“乌特拉”在俄语中意为黎明,任务内容是将从日本人魔窟中逃出来的王子阳同志解救到苏联,让他能在国际社会上揭发日本的残忍行为。

简单的故事被张艺谋导演拍得跌宕起伏,属实不容易,不过看完后有一种影片很好看,但是又不好看的奇妙感觉。

可以说,这部电影除了剧情逻辑之外的所有电影元素,都是好看的。

摄影出身的张艺谋对镜头,对画面色彩的把控可谓炉火纯青。

《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红,《十面埋伏》中的绿,《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金黄,《一秒钟》中的土黄,《英雄》中的浓墨重彩,《影》中的水墨黑白。到了《悬崖之上》,则是哈尔滨漫天的雪和夜晚无尽的黑。

雪天降落,雪林对抗,几个镜头就描绘了哈尔滨冬季的肃杀。

满屏幕纯白的雪,皑皑白雪上鲜红的血,特务追击的漆黑的夜,迎接黎明时打在小兰脸上绚烂的光。

几幕不同色彩的画面赏心悦目地搭配在一起,仿佛是导演信手拈来之物,影片的画面十分流畅,毫不突兀。

影片中众多的戏骨飙戏也是一大看点。

火车上传递暗号,汽车中生死诀别,刑罚房里遭受电刑,科长室内互相猜忌。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甚至是出场只有几分钟的小演员,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点,单单是看他们几个演员飙戏就值回了票价。

影片的节奏感也很到位,特工与特务的追击,卧底与特工的接头,电刑与枪决的残忍,每个人心中都有算盘,盘算着如何救出同伴,盘算着如何揪出内鬼,盘算着如何知道其他人的算盘。

影片将故事切分成多个篇章,且每个篇章都有各自的高潮部分,配合着音乐让观众一直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之中。

说了这么多“好看”之处,唯独一点没说,即剧情,也就是这一点让影片没有达到特别好看的程度。

因为本片的剧情逻辑可以说是平庸,甚至是拉跨,连一些基本的连续性原则性问题都没做到。

影片从开头到一组二组火车上传递信号为止可以说是完美,该有的全都有,而在他们下火车之后剧情开始逐渐崩坏。

挑几点观感突出的不符合逻辑之处拿来讲讲。

小兰在逃跑的时候,在停着的火车旁开枪打死了一名特务,可是这竟然没引来一群警察前来追捕,反而顺利逃亡,而怎么逃的也没有给镜头。

后来看电影特辑里得知原本是有拍摄小兰躲在火车下躲避赶来的特务,但可能因为时长问题被剪掉了。

因为弃掉了几个镜头造成剧情接连上的一个漏洞,我觉得是不值当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了解电影背后的故事。

张宪臣乔装打扮去书店买密码本,在几名特务紧紧盯防的情况下,将密码本掉包拿出。

这处完全没有对密码本掉包偷换的镜头,甚至连张宪臣靠近密码本的镜头都没有,就像看一部侦探片,侦探抽丝剥茧地梳理了案件,然后告诉了你凶手是谁,但是凶手是怎么作案的只字不提,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张宪臣在被特务追击的路上,因为看见了一个像他儿子的孩子而停下来寻找孩子,忘了自己的任务是将密码本带回去给小兰翻译暗语,作为离家四五年专门去苏联接受特训的特工而言,张宪臣的举动是不专业的。

楚良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小兰在火车上被特务带走盘查,而向刚认识的自称是自己人的特务一方坦诚了小兰是特工同伴的机密,但他们的原则是在任何有旁人的时刻都要假装互不相识。

这种“错误”的举动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推动剧情发展,张宪臣在此之后被捕,遭受电刑,同时引出了周乙的卧底身份。

另一个作用是让张宪臣和楚良的形象更具“人性”,是名特工的同时也是个普通人,但也让他们更不具“专业性”,反而有些意气用事。

试想一个备受组织信任的特工因为一些私情致使行动失败,而行动的失败可能会导致更多的人牺牲,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人性重要还是专业性重要。

上面说到影片从最开始就交代了特工的任务是解救王子阳,但是看到后面发现影片的主题变成了特务科揪内鬼,直到最后周乙和小兰接头后,才把王子阳重新拉出来点题,看着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其实影片的主题可以看作是帮助周乙继续潜伏在特务科,解救王子阳只是一个大前提,但是影片开头提到解救王子阳,结尾救出王子阳形成了一个线性结构,那么既然给出了这样的发展方向,剧情就更应该围绕解救王子阳展开,不然就会出现现在这种影片内容与影片主题不相符的情况。

俄国戏剧家契诃夫讲剧本创作时提到了一种观念,“如果在第一幕里墙上出现了一把枪,那么在第三幕这把枪一定要响。”即影片中前面给的细节在后面必定会有用。

还记得组织上给小兰回复的暗号吗?为了破译这个暗号,张宪臣乔装去书店买密码本,导致最后被捕,可是密码本并没有到达小兰手里,后面剧情便以周乙为中心开始展开,而对密码本只字不提,组织到底回复了啥啊?

这把枪一直到影片结束都没有响。

抛开剧情上的一些漏洞,我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沉浸在夜幕下的哈尔滨,享受着一群戏骨们带来的极致表演,如果把电影的主题定性为帮助周乙潜伏可能评价会更高,剧情也更流畅。

还有个有趣的地方是片名的设置,《悬崖之上》的编剧全勇先在2012年有部谍战剧,是由张嘉译、宋佳主演的《悬崖》,讲述的是卧底在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共产党员周乙的故事。

没错,电影《悬崖之上》和电视剧《悬崖》一脉相承,而《悬崖之上》的名字即代表了影片中周乙和特工们处于一个悬崖之上的危险处境,又表示了是剧版《悬崖》的前传,“悬崖之下”便是《悬崖》,一语双关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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