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行(2)

不一会的功夫,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就悉数登场了。这样的团聚,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二舅有备而来,带了两瓶纯粮精酿,说好喝不上头。二姨三姨二舅二舅妈都是有些酒量的,每人到了一杯白酒,表弟递给我一罐啤酒,我推脱不喝。这倒是真的,许久不曾碰酒了,身体,心里,都对酒有了抗拒。但这样的团聚,又怎能不以酒助兴呢,我索性放纵自己,自告奋勇陪姨舅们喝白酒。这真的是好酒,不知不觉中半杯下肚,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姨舅们说再来点,就又倒了半杯。其实我是喝不出酒的好坏的,但我知道一定是心情好,这样的团聚多久不曾有过了呢。

二姨坐在我的左手边,毕竟七十岁了,酒量大不如从前,话也少了,略显木讷。一双手笨拙的剥着螃蟹——这曾经是多么灵巧而又勤劳的一双手啊,给我梳辫子扎蝴蝶结,给我做绣花新衣服,给我做可口的家常便饭,如今却再也麻利不起来了。我不禁一阵酸楚,索性专心地剥起了螃蟹,然后将蟹黄蟹肉一股脑的放到二姨碗里,满足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光,尽管二姨几次唤着我的乳名说不剥了,我依旧仔细的剥着,尽量剥得完整,除了这些,我又曾做过什么呢,还能做些什么呢!三姨的状态很不错——至少和之前比,三姨边唠嗑边招呼大家吃菜。三姨一辈子都是把干活的好手,因为住的近,平日里走动得最多,上学那会,常常为了吃三姨做的玉米面菜包子而多走上三四里路,直到今日,还是怀念那味道,甚至说起了姥姥家火炕上那个灰黑色的保温的泥盆和泥盆里一到中午就凝成果冻样的高粱米粥。二舅说,那是记忆,是情结。可我还是真的想吃。离家这么多年,只要遇见高粱米饭总会一饱口福,有时自己也会买来米煮上一顿解解馋,但终究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

二舅一直是我最欣赏最羡慕的人。妈妈是老大,和最小的弟弟相差20岁,所以二舅也只比我大八岁而已。记忆中,二舅生性内向少言寡语,身子骨极单薄,属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那种,简直就是典型的文弱书生模样。二舅爱读书,我最初接触的大部头书籍几乎都来自于他。也正是那些书籍开阔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内心世界,激发了我对文字的兴趣以及运用文字表达情感体验的灵感——比如现在。八十年代初,农民的日子不好过。姥姥姥爷是地道的农民,除了种田,姥爷还有做豆腐的手艺,虽然可以补贴家用,但养活一大家子——包括十七个月就生活在姥姥家的我,日子过得真的很艰难。最小的舅舅好像小学之后就辍学混社会了,十里八村念到高中的壮劳力都不多,基本都初中毕业就帮家里忙生活了。二舅却憋足了劲要读高中考大学。可能考虑到二舅天生不是务农的坯子,姥爷终究同意他读高中,但考不上大学就不能再读了。二舅很是刻苦的,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那时高中两年制。第一年,二舅名落孙山,但心有不甘。可能见二舅读书着实心切,姥爷终究是让了步,二舅顶着重重压力复读,可谓背水一战。高考时,为了减轻家里经济负担,二舅报考的是军事院校——和他的同学张晓光一起,最初报的是长春飞行学院(我记得是),但因为太瘦有的指标不合格没能过体检这一关。高考结束后,张晓光被录取了,后来成为了光荣的神州十一号载人航天飞船的飞行员。二舅被桂林空军高射炮兵学院录取,开始了他军旅生涯。因为年龄差小,我和二舅的关系很亲近,交流也比较多,读书的岁月,书信往来是常态,所以他的很多同学我都认识熟悉甚至可以说曾经有过不解之缘。我刚工作那几年,二舅还在湖南,我曾利用假期跑过去,二舅抽时间陪我,并安排专人陪我到桂林游玩。如今想来还是那么清晰。后来为了结束两地分居生活,二舅不得不放弃大好前途转回辽宁,这样一来,每每假期,我常会去他盘锦的家小住。二舅妈跟我是校友是同行,性情温和,不愠不躁。表妹和我的年龄差颇大,就像二舅和妈妈之间,她小的时候接触多,初中后期开始就很少见了,再后来她大学毕业留在上海发展,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生活阅历的改变与不同,多多少少会带来一丝生疏感,她确实不再是小表妹,我这个大姐也真的老了,但亲近还是自然亲近的。现在,和二舅见面的机会还是相对多些,妈妈去世这么多年,二舅依旧保持着和我们的联系,依旧关心牵挂我们,依旧会抽空看望爸爸。这一次,知道我和妹妹回老家,又是特意赶过来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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