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四月的北京空气里充斥着无数的柳絮,和雾霾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呼吸。

    当时我应该站在阳台,眼睛是看着对面楼窗户里放着一个滚动式的LED广告牌,滚动着足疗和人的欲望,牌子旁边有个姑娘,她嘴张得很大,好像隔着这么远和一片玻璃我也能听到她的尖叫,再下一秒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然,我知道她肯定不是在惊叹我的容貌,因为无论谁在目睹了一场凶杀案之后最好的反应已是如此,至少她还没有吐我一身,如果她肺活量不错的话。

    这个时候人应该已经到12楼了吧,上次来的时候我记得那层住着一个很吵的小鬼,一直叫嚷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除了请家长没有吓得到他过,就是不知道他如果看到一个大活人从他家落地窗由上而下的经过,会不会又多了一个跟班里同学吹牛的本钱。

    人是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那段记忆很乱,只等回过神来人已经掉到我肢体能够触碰到的范围之外了,所以我没有尝试去救他,因为那肯定也是无用功。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吧,可我一个无神论者又该祈祷些什么呢?如果掉下去的是我的时候,我又该为我自己祈祷些什么?那时候我肯定会后悔早先没有去信仰什么上帝一下,好让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还能给我带来点徒劳的心理安慰。

    这时候我想起来,他掉下去之前跟我说的话,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很重的烟嗓,手里还有半根没抽完的长白山


      “你有恐高症吗”

      “这才23楼,还不是我去过最高的地方,你呢?怕了?”

      “可能吧,脚下有些飘,不过我觉得我跟他们的恐高症不太一样”

      “他们?谁们?”

      “得过恐高症的人”

      “怎么不一样?”

      “他们是怕掉下去,我是怕自己跳下去”

      “听起来可没什么区别”

      “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

      “谁会‘主动’跳下去?”

      “想跳下去的人”


    他这句话我有点听不太明白,就问他

      “难道你想跳下去?”


      “我不想,那样死的太难看了,如果我要死,我肯定不会选在这里,我要去参加跳伞,往风景如画的地方跳的那种,然后自己不打开降落伞,慢慢从云层掉下来,万一突然不想死了,我还能打开伞包苟且偷生回来。”

        “你那样就不叫自杀了,叫试胆”


        “也是,给自己留退路的话,正反肯定死不成的,那就自己剪掉那根拉的绳子,不对,到时候不敢剪了好像也不行,那我就再找个人陪我一起死,找个姑娘,我们轰轰烈烈爱一场,然后一起跳,互相剪掉对方的绳子。你看是不是还很浪漫?”

        “到死你还要拉一个爱你的人?”

        “我都要死了我管那么多干嘛”

        “看来你是真有过这种想法”


        “所以我不是说了我的恐高症跟他们不太一样,每次当我站在高处的时候,膀胱那里会有一股电流一样划过全身,就像射精时的快感一样”

        “我知道那是由于失重尿液移位碰到前列腺的反应,在高处往下看时也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

        “嗯,就是那样,然后我就会贪恋这种感觉,就会去想象自己真的掉下去之后的感觉,最可怕的一次,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窗沿,要不是宿舍的同学叫嚷着,我可能会继续幻想下去”

        “那可能就不是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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