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脏了

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你会发现此后的人生会很不一样。意识到人生就此会充满意外的觉醒，就是称之为成长的经历。于书佳和于书雅姐妹俩初尝人生的滋味，是从父母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开始。因为自那次吵架之后，他们的爸爸妈妈就分开了，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了。将她们仅有的记忆拼凑起来，那个烙印在记忆深处，被岁月的枝丫逐渐遮蔽的中午又慢慢显露出来……

“于远志！那个小章比你晚进来五六年，现在都成了你领导，不知道你一天天在想些什么？”母亲孟绮是区重点中学的英语教研组长，刚刚听说了父亲于远志单位的人事任命。“我回来取本资料，不吃饭。”孟绮穿着那双宝石蓝色的高跟鞋的，“噔噔噔”径直走进书房，嘴里不忘念叨着，无非是埋怨自己的丈夫人到中年，仍在原地踏步，并夹杂着对自己工作忙碌的抱怨。那本资料兴许是不常用的，着实让孟绮找了好一会儿。

于远志在厨房里炒好了最后一个菜，关火。他习惯了听着，沉默。“没用。”书房里的孟绮还没找到那本资料。他也习惯了妻子以这两个字结尾。他端菜出来，两个女儿在餐桌上乖巧地坐着，望着一桌子的热菜热饭，等着爸爸喊开饭。于远志驻足了几秒钟，缓缓地说道：“才拖的地板，你怎么不换鞋。”

书房里的孟绮一愣，“什么？你跟我说地板？地板怎么了，每天都要拖啊。你什么时候升职了再告诉我！”还没解气的孟绮，轻轻地“切”了一声：“哎，你进来帮我找找。”孟绮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地板，的确沾了一串脚印。雨停不久，有脚印也很正常。于远志并没有进书房，也没有坐下和女儿一起吃午饭。他呆呆地立在餐桌旁，垂着头。

“你没听见么？我叫你进来帮我找……”“我就那么没用？”没等孟绮说完，于远志终于开口了。“你说什么？”孟绮对于远志的话颇感意外，在往常，丈夫都是默不作声的。“我说，地板脏了，我才拖了地。”于远志近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孟绮停下了寻找，她知道这次不一样了。于远志拾起还在滴水的拖把，走进了书房。

于书佳和于书雅当时只有五六岁，还没进小学。只记得后来父亲的声音变得很大，母亲哭了。

再后来，于书佳跟着爸爸离开了周围长了很多黄桷树的小楼，离开了能在阳台伸手触到黄桷树嫩绿叶片的家。妹妹跑到楼道口，看着爸爸带着姐姐走了，眼里写满了疑惑和不舍。姐姐牵着爸爸的手，不时地回过头，呼喊着：“妹妹，我和爸爸不是去游乐园。”不知怎么的，说完这句话，于书佳自己就“哇”的一声哭了。也许是同样预感到了分离，于书雅在灰黑色的楼道口也哇哇大哭起来，抽泣着喊道：“姐姐，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