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的时候,我感到了危机感。选班长的时候,我们语文老师的外孙女余清艳和我同票!我惊呆了!我竟然有对手了!余老师怕自己的孙女当上班长,别人会七嘴八舌,所以让我当。我脑子里一片懵,我不知道这是高兴的充昏了头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当老师叫“上课”的时候,全班都站起来了,我却并没有喊出“起立”这两个陌生的字,我没当过班长,学习委员一直才是我的位子。
我看到余老师瞪着我,很不高兴,我当时很害怕。我最不喜欢老师对我有意见了。
一次上课的时候,余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颠簸”的“颠”字,他转过身的时候,把手里的粉笔潇洒地扔进了讲桌上,环视教室,原本不笑的时候一副严肃的样子更是显得可怕极了,他点了句:“姜龙,起来!这个字念什么?”
姜龙慌张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两条大青龙鼻涕好像永远都擦不干净,他原本冬天的时候脸就会结成两块红巴子,像是地道的高原红一样,小小的眼睛更是显得无辜极了。
他支支吾吾,没有说清楚一个字。
余老师凶巴巴地用手用力指着黑板:“读!”
姜龙害怕极了,眼珠好像停住了到处转的慌,变成了透过眼眸的绝望。
他拿起讲台上的竹棍子,那是他专门安排小陈村的丁聪同学给带的,小陈村竹子特别多,没想到献给老师的一份殷勤成了“害死”兄弟的利器。
用棍子使劲敲打黑板:“读!”
姜龙似乎鼓起了勇气,
“读!”
全班一片哗然,他以为这个字念“读”,于老师气得哭笑不得。
这成了姜龙的黑历史,每次见了他,都会说“真牛逼啊!”
从我记事起,我搬家了很多次,可是每次搬进的都不是我家自己的房子。最开始的万家边,是我爸迎娶我妈的地方,是我真正出生的地方,也是整个大乡镇里最贫穷的村子。只是这个破破烂烂的瓦房才真正算得上是我家的房子。那时人人都说,“防火防盗防万家边人。”恐怕因为生活太过于艰难,大半夜上别人地里偷山芋花生的人还是有的。听我妈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做过,我爸每次都是狡辩再狡辩,直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哈哈大笑。老妈相对于老爸确实家境要好,外公外婆开着小卖铺,三个孩子,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是温饱不成问题,而恰恰在那个年代,吃饱仿佛是最奢侈的事情。我爸娶我妈的时候应该是一无所有,爷爷奶奶有六个男孩子,爷爷唐大发却在三十九岁那年离世,英年早逝,给我奶奶造成的心理伤害可以说是改变了她的一生。我爸出生的那年爷爷去世,所以不幸,老爸没见过自己父亲的样子,他几乎飘零着长大,没人记得他的生日,身份证上面的生日也是随便报上去的。所以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反对的,嫁过去就等于吃苦。我总是问妈妈为什么,她总是笑着说,那时候不懂事,放在现在肯定不嫁过去,找城里人。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毕竟跟了我爸这么多年,吃的苦不少于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但她也从未嫌弃,只是闷头干活,在最好的年纪。
从前的感情,单纯得像洁白的栀子花,几句情话就红了脸,几封情书就是一辈子。
老妈这边的亲戚总是帮衬着老爸,爸妈种烟叶的时候,老妈的表姊妹们、弟弟妹妹总是来帮忙缠烟,然后收成后给他们买新书包就足以让他们满足。我妈在怀我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还要去山上采茶叶,路过万村的时候,总会绕着走,她怕外婆村上的人嚼舌根抱不平。
我被老妈搂着,没穿鞋地挺直身子站在门前的照片,老妈浅色衬衣和长裙,二分低马尾,笑起来青涩的样子,初为人母的慈爱。老爸的摩托车摆在后面,老式的样子,大红色,有些年份的平房子,我抓周的那天,人生最开始的地方。
后来辗转到大学,大学算是中心村了,后面的房子原来就是一所大学,可能是农民对于教育的向往与尊敬,中心村的名字就叫做大学。我记得大院子的门口是红色的牌匾镶着金灿灿的繁体字:生态艺术园。在那里我结识了发小何强一,总是戳破我气球的男孩子,大人眼中的“坏”孩子。住在隔壁的是村子里的医生锡亮,几乎秃着头的矮矮的光棍,小小只,很爱干净,印象中他总是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头上已经花白的短短的一层头发,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的中年人的样子。他喜欢打麻将,我爸总是和他们一起,我妈是我们村上的“牌姐”,这个名字是我给她起的,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在牌桌上,她也很少输过,和她打过牌的人都说她啊,打牌稳当,但是在我看来,我觉得我妈太胆小太懦弱,为什么抓了一手好牌不抢地主呢?为什么还要问别人要不要?好几次在她旁边看她打牌,我甚至戳她背,来提醒她快抢底、快自闷。
爸妈都爱赌博,二八杠、单双、麻将、牌等等都是样样精通的,我常常跟在他们身后,打牌的时候坐在旁边,打麻将的时候也坐在旁边,所以她们都喊我小赌博精。老妈总是和姨外婆一起,骑着摩托,要么她带着她,要么她载着她,哪里有赌博,哪里就有她们,老爸不开车时就一定在麻将室。他们说我小的时候我妈把我抱在身上打牌,我尿布湿了也不给我换,我信,很相信。
小的时候,我走过最多的路是外婆家到学校的路,小时候害怕爸爸的严厉的目光,我总是让到村中心买菜的外公打掩护,悄悄地跟着他回去。每次经过我家门口,拉门是关或开似乎对我是一种生死较量,我把这样的生活当成港剧里的缉拿案,我是贼眉鼠眼的好人,我爸是缉拿归案的坏人。
虽然说我很害怕我爸,但是他只打过我一次。我家搬到大学来的时候,起初,我妈就早上四五点起来,揉面、捏包子、粑粑,再放在锅上炕,卖早点糊口。那时候每次睁眼似乎天总是没有亮,但是我下楼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一锅了,我想,她起床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星星月亮。给客人吃早点的大桌子上放着原来用来装溪口茶叶的铁盒子,里面放的都是一块一块的硬币,五毛的票子,偶尔也有五块的,零零散散。我偶尔会从里面偷偷摸一个硬币放在身上,带到学校去买零食吃。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太瘦小,我妈说怀我的时候,很苦,总是吃方便面。有次我妈想吃水果,我爸能买的也只是青色的小苹果。为了怕我营养不良,让我长个子,爸妈开始让我喝牛奶。高高的、长长的玻璃杯,上面是青苹果的图案平铺着,奶粉混上开水,融合、分开,成了我最不喜欢的东西,我强扭着不喝,我爸一耳光扇在我脸上,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从小到大,哭的时候,总是没有声音的。
自那以后,爸再没打过我。
老家的人都喜欢在门前养花,大红色的鸡冠花,粉色一大串的蔷薇、五颜六色的太阳花、粉色和红色的指甲花…….养花的人是想装饰空空的场地,还是在农活的操累下多一分情趣,还是单纯的喜欢,就像白色的栀子,香喷喷,干净,简单,像每个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日子。
我家门前没有养花,尽管我妈很爱花。
日子慢慢好起来,妈妈也没有再捯饬她的早点,就在门口打打小牌,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日子,我觉得我们家开始有些钱了,爸爸把他的小农用车换成了时代金刚卡车。
妈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颗蜻蜓花藤子,我妈在它身边插了一根竹条,让它顺着往上爬。我觉得它很小,很细,我甚至难以想象它会开出花来。
老爸换车的那天,我们一家人一起进城,老妈提着蓝色的意尔康包,我穿上喜欢的白色背带裤。买车的地方,在X城的偏僻的街道,那里没有卖衣服卖肯德基的店,而且一上午好像都在签这个纸看那个零件啥的,我在周围晃来晃去,有些无聊。
等到终于弄好的时候,我看见我爸喊我妈上楼,我妈拿着她的手提包就上了楼,提醒我不要乱跑,又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他们下来,总算是弄好了。
第一次坐上去的时候,废了我不少劲,老妈在后面抱着我,我把脚往上勾,勾了半天才爬上去,崭新的坐垫,还有一层薄薄的透明膜保护着,我们谁都没有舍得把它撕下来。老爸慢慢地开着这辆蓝色的新卡车在城市外环穿梭,说是卡车,还是农用车,只不过它更大,更高,能装更多沙、石、砖,它的大轮胎也能赚更多钱。我很欣喜,我很喜欢陪着老爸一起出去装货,坐在高高的副驾驶,老爸把摇滚音乐开到最大,颠簸的,快速的,缓慢的,我都喜欢。我有些怀念那个卖给别人的小货车,有次我从没关上的门那里掉下来摔得哭鼻子的车,它的副驾驶,有没有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小孩子,和她的爸爸一起,有说有笑,然后慢慢在颠簸中睡着。
三年级的时候,我有了人生中第一条狗,它是我妈花了两百块钱在四伯那里买来的狗,我不知道四伯从哪里弄来的这只狗,他说是从朋友那里买的。不管怎样,我很喜欢。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的宠物狗,他们都说,宠物狗都是长不大的,但我希望它长大,和我一起。
在农村,就算是宠物狗,也是把当成土狗养。我给它起的名字叫贝贝,宝贝的贝。它有着棕黄的长毛,它圆溜溜的眼睛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放光。它总是送我上学,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稍微凶它一下,跺几下脚,它就会明白,不会再跟来。放学后快到家时,它总会迎上来,高兴的往我身上跳,它摇不起来的短尾巴总是乖乖的在屁股后面。它喜欢追屋后面别人家养的鸡,把它们追地直窜,慌忙地逃命。它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展现自己的飒爽英姿后,悠然地看着鸡鸭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会在周末的时候给它洗澡。把大红盆、半桶冷水、一壶开水、沐浴露拿到大门口,水温弄好,把它抱进去,用不用了的开水盖子舀热水往它身上浇,它后腿跪在盆里,闭着眼睛,阳光洒下来,它就这样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刻。洗完之后,它十分帅气地抖抖身子,水像细花洒一样洒开。我本想着它能够乖乖待在门口,继续等着太阳把它身上的水晒干,但是下一秒它就窜到了泥堆里,弄得全身脏兮兮,我和我妈无奈地相望,大概它已经是条土狗的命了。
三年级上册结束后的寒假,一家人围在火盆边烤火,黑色的炭在灼烧的红中缓慢得变灰,像脆弱的老朽,暮年的垂色。再慢慢的变成火盆里的灰,一堆又一堆。
“今年过年年货还没办,哪天到街上把东西买买。”老妈伸着手烤着火,对我爸望着。
“过几天到鸿盛超市那办不就照了嘛。”老爸搓搓手,看着火盆里的火。
“今年腊肉也没搞,到时候在妈那里拿点。”
“你看你多懒哦!”
“老妈,偷懒!”我和老爸一起嘲笑她,用嫌弃的目光。
“我会一门绝技,你们看我的手!”
我突然想到似的蹦跶起来,挽起被秋衣、毛线衣裹着的袖子,露出细瘦的胳膊,我把手撑在桌子上,踮起脚,然后把手腕向外一扭,手腕弯曲的幅度都吓人。
老妈惊愕:“乖乖!柔韧性多好啊!”
“乖塞不得了,学体操的好料子!”老爸大声笑道。
我嘚瑟极了,来回扭了好几遍,骄傲地对他们看着。
“我带你去城里报个舞蹈班,啊?”老妈像是很欣赏我的独门绝技。
我把袖子一层一层撸下来,坐到火盆旁。
“我才不要呢!”
“去报一个,这么好的底子,你不是喜欢跳舞嘛!”老妈不解,皱着眉头。
“哎呀我才不去!”我把头埋得低低的。
“你不报,你长大肯定后悔,女孩子学一门特长多好啊!”
我不听。
…….
我很喜欢我们家的感觉,渐渐的,我不再像过去那样害怕爸爸,慢慢察觉他眼里或许带着的不是严厉和冷酷。我很少一个人睡,我会和妈妈挤在一起,把手胳膊搭在她的脖子上,软软的,热热的,很舒服。我会和爸爸一起睡,他会用满是茧的大手抚摸我的背、头,我习惯这样睡去,有些粗糙,更有些安心。我们三会挤在一起睡,在冬天总是没有人想睡在中间。
“你要和我们睡,你睡在中间。”老爸抱怨着说。
“我不要嘛!睡中间热死了!”我直跺脚。
到最后还是会是我睡在中间,然后大半夜热到坐起来,等凉了些,再继续睡。
假期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我们又回到学校,学校进门的枫树叶子还是青色的,一进门就碰到了于佳佳,还是圆圆的脸,还是个小胖子。
“喂!”
“耶?”于佳佳回头,亮炯炯的眼睛一愣,张着嘴巴笑,虎牙都露出来了。
“真烦人,又开学了,还没玩好!”我边抱怨边赶上去。
“是的啊,我昨天报名的时候作业没交哎!”她窃喜。
“啊?那你真爽!”我很羡慕,我的作业被我爸、被我四伯翻了老多遍,我都不敢留空。
我们没有换教室,还是在一楼,我们都很羡慕二楼的高年级的学生,他们可以趴在栏杆旁,那些可恶的妖精女生可以对下面的我们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不爽的时候还可以朝下面吐口水。
食堂奶奶又进了新的辣条,下课的时候,我们都一哄而去,跑去买五毛钱一袋的辣条,吃辣了就喝食堂奶奶屋里水缸的水。
读书了,去外婆家的次数就渐渐少了。有些想念外婆的饭,外婆家是村干部的食堂,每次他们中午来吃饭的时候,我就躲在舅舅舅妈房间里不出来,等他们吃差不多了,有的骑车走了,我再出来,盛点饭吃。外公总是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吃饭。我大伯是村里的书记,他当了好多年书记,还是那个样子,别的官都是好吃好喝,他下班还要骑着三轮到地里去,家里人都说大伯不知道享福。大伯的儿子是我的大哥,他很早就没读书,赌博输了很多钱,老唐家的人都说他是个少爷,我很少和大哥在一起玩。在我印象路,他总是在外面,他的一丁点消息我还是听几个伯伯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但是我喜欢大伯,他永远都是好说话的,可好像总是皱着眉头。
姑外婆家在我家对面,她家有澡锅,她女儿小蝶和我既是亲戚,又是发小、同学。我们总在一起洗澡,我们会谈论吴其林喜欢的女生,他自称的大老婆二老婆等等,然后八卦刘伟和余康林多么般配。
放学后,我在家门口写作业,天黑的越晚,好像夏天就越来越接近。
奶奶的大狗叫黄金,黄金白银的黄金,奶奶在哪啊,它就在哪。它生的俊俏,大大的块头,总是骄傲地昂着头,它的毛发总是很顺,我想奶奶肯定总是在傍晚,边锊它的毛发,然后和它说爷爷的事情,要不然黄金的眼睛怎么总是悲伤的。
入夏的时候,我们都穿着短袖,站在门口听隔壁人家吹吹牛,我看到黄金跑过来了,就知道奶奶来了。我冲到前面去看,她穿着棉袄,里面的秋衣领高高的露出来,秋衣外面还有棉马夹,她朝这边走来。
“你哪不热啊,不晓得热啊?”我爸嗓门很大,这样吼着她。
她笑笑,牙齿好像掉了几颗,“哪热啊!不热!”
“哈吃了饭啊?”我妈问。
“哪吃了的啊!”奶奶头一昂。
“那下点面给你吃。”
“好啊!”奶奶放下她手里的破烂,她总是喜欢捡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都说,她脑子不好了。
确实是。
面端来的时候,一大碗,厚实的很。
“我的天哎,小六,你妈能吃的掉啊!”隔壁的蓉子婶婶说,眉毛一耸。
“吃的掉,她能吃!”
隔壁的人都在笑。
奶奶确实能吃,而且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我端来板凳,奶奶接过碗,开始埋头吃,我看着她,一口一口。
隔壁的人继续吹牛,说昨天四子的孩子鼻涕都要到嘴了,说今年小瘪家的烟叶长得好。
奶奶一个劲地吃着,一口面都能让我吃一顿了,她一边吃一边对旁边的黄金说:“你没得吃的哎!”
黄金低了低头,又昂起来。
“你看你,一天到晚和狗子说话!”我爸老是这样说。
“它能听得懂!”奶奶抬起头来,嚷着。
“恩!要是能听得懂!你头脑子不好!”他们嗓门都大得很。
隔壁的人像看笑话,我有些嫌弃又有些可怜她。
说她疯,有时候她也是正常的,她没有什么钱,她还偷偷给我五块钱买东西吃,我不要,她还硬塞给我,那时候,正好是快过年老喜家杀猪的日子,村里的小孩都围在那儿,手里都拿着刚买的老喜家新进的零食。她瞅着我站在一旁,馋溜溜地盯着别的小孩手上的鸡腿儿,走上前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五块钱,皱巴巴的。
“拿着,去买!”她叫不上名字,就眼神示意让我买和别的小孩一样的吃食。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把她拿着钱的手推回去。
她硬塞到我的手里,嘴里念念有词,带着大黄狗就走了。
绕过有栀子花的那户人家,再一个大下坡,就是奶奶的平屋,但是我们都不常去。
暑假的时候,X城很多小学的老师来村里招生,那些老师看起来高高瘦瘦,笑起来都很好看,说话也很客套,一副文化人的样子。张怡老师是我的招生老师,她笑起来甜甜的,我很喜欢她。我喜欢长得好看的老师,那样我会喜欢她的课。在中心村小学时,我喜欢瘦瘦的欧文老师,她长长的黑色的头发垂到腰间,她走起来的时候像千丝万缕的风,上课转身的时候又像电视剧里的明星,每个星期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上她的英语课,她拎着长长扁扁的收音机从中心村街道走过来,三公里的路程,每次来,就像是从外面回来过年的孩子。看到她,似乎看到了最好看的女性,看到了外界最新鲜的东西。可是我的英语啊,恰恰是爸妈最担心的事情,他们不懂,帮不了我,老师的力量又不够。所以,我要告别我的欧文老师了。爸妈商量了很久才送我去飞翼小学的,一来是飞翼小学是城里的私立小学,十天放假一次,我又没出过远门,更别说在外住这么长时间了。二来学费也贵,相比中心村小学一百多一学期的学费,四千多的学费像是一笔巨额。
模棱之后,我还是去了城里。
爸妈希望我能是个有出息的人,而在他们看来,读书是离有出息最近的路。
临走的前一晚,我睡得很早,半睡半醒之间,我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头,熟悉的感觉,只是比以前任何一个夜晚更久。朦胧之中,他喃喃自语着什么,我听不大清,只是觉得声音有些沧桑。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显得淡蓝色的墙壁更温柔。老妈总说他不愧是奶奶的儿子,喜欢自言自语。可是他的话,从没有一个人真真切切地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