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枫执意陪我一起去看看小玉,他说,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故事。
所以当我们一起来到清雅居小玉家门外,我刚刚想抬手敲门,却被若枫拦了,若枫做了一个让我噤声的动作,确实,仔细一听,隔音不好的公租房內,小玉在哭,撕心裂肺,隐隐约约,哭声中,喊着爷爷奶奶。
不知小玉究竟遇到了何事才会哭到如此声嘶力竭?只是若枫不许我敲门,因为若枫说:听这种哭声,是压抑了太久的心情需要释放。
就这样、我与若枫站在小玉家门外的走廊上,静静的、他不再言语,我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是看着若枫的侧脸,思绪纷纭。
可能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沉寂,若枫将我拉到了逃生梯的窗边,像是在考验我的智商一般,指着小玉的家门问我道: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个女孩的身上有故事吗?
我摇了摇头,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回答道:难道是因为她看出了你这身衣服的价值?
若枫笑了:“穷人乍富、傲目挺肚;富人乍穷,寸步难行。”她与你同住公租房,证明她无处可住,看出我腕戴青金石这并不奇怪,可是她却能看出我这身有意定制没有品牌logo的衣服,你说、这证明什么?
听若枫说完这些,我忽然心里有些害怕了,若真如之所言,小玉应该是见过世面的,可究竟是为什么,令她哭到如此心碎?
快步走回小玉家门外,房间内的哭声已经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了,我不顾一切的敲门。
回应我的、是小玉本就含混、如今更添沙哑的一句:“来了”。
开门,房间里并没有亮灯。看是我与若枫在一起,小玉将我们让进了家里,沏茶时,我看见小玉背对着我们悄然擦干了眼角的泪,而后、笑靥如花。
心细如发的若枫自是有意岔开话题,问小玉的工作,拿手机点餐,总之,我们谁也没有拆穿小玉那双哭泣到红肿如桃子的眼睛。
吃饭时,我们才得知,小玉是一位原创写手,也是天佑公益互助的筹建人之一,只是、当着若枫,小玉有意回避着我们进门前哭红的双眼,看小玉象征性的吃了几口饭菜,若枫起身告辞,并指明要我下楼去送送他。
楼下的电梯外,若枫告诉我,我必须想办法让小玉将心里压抑的事情说出来,否则,说不定小玉真的会出什么意外。
若枫说:一开始的哭声是压抑了太久,可后来被我善意的冲动打断了,紧接着又“被迫”强装着在他面前谈笑风生,这种情绪,会出问题的。
我回到了小玉家中,看她收拾着碗碟,我抢下了她手里的活计,与她对视,我问她,当不当我是朋友?
我知道,此时的我很“卑鄙”的用了奕奕心理学上的逼问法。
可、若枫的话让我不得不如此,因为那双红肿如桃子的双眼令我看了既心酸又害怕,我爷爷为我留下了若枫,可小玉呢?如果也有依靠,又怎会一个人哭到如此?
看小玉故意言笑,说怎会不当我是朋友?我却直接一针见血:问她方才为何哭到如此撕心裂肺?
小玉坦然一笑,用反问的方式回答我:小夏,你们其实都听到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告诉了小玉我与若枫的关系,告诉了小玉若枫的担忧:
小玉再次眼底含泪,对我说;小夏,如果你被你最亲的人伤了、为了你最疼爱的人被逼了,经历了百般风浪以为可以就此平淡一生、却发现人生的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你会怎样?
听了小玉这番话,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与小玉对视着,静静的,等她开口。
奕奕曾经开玩笑的说过,心理学上,“倾诉”与“倾听”是一对双生子,而人们却往往只喜欢“倾诉”,所以才有了专门负责“倾听”心理医生。
终于,在我对视的目光中,小玉忍不住再次抽泣起来,哭着对我说出了一些事。
小夏,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他“爸爸”了吗?小夏,我管他叫爹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没有妈妈的爸爸,在心里,不完整了。
小夏,你能相信我吗?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我是基督徒,所以我爹家的那个佛像在我眼里只不过就是一个木头摆件儿,我找不到地方晾床单自然就顺手把我的床单搭在那个摆件上了,我以为我起得早,早上起来床单干了我取下来就是。
却没想到那天早上我起晚了,醒了之后发现晾的床单被扔在一边,我明白、是被信佛的继母看见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我爹、同样是基督徒的父亲,在半个多月之后、拐弯抹角的就这个事情跟我纠结了好久好久,
可这次。我半夜高烧,连着几天不退,我给继母发了几句微信,只是要一句关怀的话,看朋友圈几乎被刷屏却没有回音,我截了图给父亲,却换来一句:以后这种东西别给我看!
小夏,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火了,我对父亲吼着说:她可以告我的状,我为什么不能给你看看事实?我没有要别的东西!我只是要几句关怀的话而已!
可我父亲开口回我的那一句:“我们两口子的事与你无关。”让我从头凉到了脚。
因为从父亲与继母结婚的那时开始,父亲就对我说,是为了有个人可以照顾我而结婚的。
小夏,你懂不懂那种忽然明白自己被骗了二十几年的感觉?
听着小玉的哭诉,我无言以对,或许相比起小玉,至少我的生命里,没有谎言与欺诈。
我忽然很想很想告诉若枫,请若枫陪我一起去爷爷的坟前,我要谢谢爷爷,也要谢谢若枫,告诉他、不管他是真的爱我、还是为了遵守与爷爷的约定,我都愿意一辈子做他的妻,他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许!
小玉哭着、哽咽着,继续对我倾诉,仿若、心底压抑了太久的东西一下子迸发了......
小夏,你说我算什么?当初奶奶患病,伯父不肯出钱,父亲的钱全给了他岳父放高利贷,小夏,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啊!我做不到我手里有钱却不给奶奶治病!
是!我傻傻的将我和我舅舅他们打官司打回来的、等于是我妈妈的遗产二十万给奶奶做了生物靶向。
小夏,你知道吗?回首这段生命,我不敢言“悔”,因为我明白如果是我病了,爷爷奶奶同样会放下所有,所以,我不悔!一步一步,不能悔!
小夏,这一路走来我真的快疯了,结婚时婆家人为了不出钱要上吊要跳河,孩子才三个月我为了伺候奶奶,把孩子送到农村!要知道那一年的禽流感异常凶猛!
奶奶快走的时候、与我一同陪床的丈夫竟然抱着奶奶,边哭边说奶奶走了就没人给钱花了!气得我当时一把将那人渣扔出了病房;奶奶临走、丈夫把我摔的半张脸青紫我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奶奶走后为了老房子伯父能放言来家里拆电视空调,离婚官司法官送传票找不到人,而后的协议离婚二百块钱对方就把孩子抚养权“卖”给了我,如今想接回孩子,却怕伤了孩子。
小夏,你听没听过一个所罗门王断案的圣经故事?两个女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等所罗门王说要把孩子一劈为二的时候,孩子的亲生母亲却赶紧否认那是自己的孩子?
一开始不懂,只是佩服所罗门王的智慧,而如今当几乎所有人都劝我抢回孩子的时候,我却怕给孩子留下阴影。
选择隐忍退让并非是我不敢用强,我也有朋友在T市做建筑工地的领导,请他找上几位民工大哥去抢回孩子并非难事;去电视台请记者出面要回孩子亦是轻而易举;可是小夏,孩子从小就跟着她奶奶,我又如何忍心伤害?
我静静的听小玉哭诉,我知道若枫说得对,她压抑了太久太久,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玉继续哭诉着:如今、父亲给他岳父的高利贷要不回钱了,说是给我妹妹出国的,逼他岳父还钱,结果“狼来了、狼来了”的折腾了将近仨月了,每一次他岳父说“还钱”不管是什么时间,我父亲都会信心满满的来告诉我,等妹妹高中了,他就为我出面接回女儿。
有一次、刚刚熬夜写完稿睡着,父亲又来了电话,烦躁的我将他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扔了回去:“你们两口子的事,与我无关!”
这次、去给孩子送冬天衣服送抚养费,又是一通的“意外事件”,应接不暇的我、感觉这种人生根本看不到尽头。
结婚时、以死相逼;如今又是换枪不换药的以死相逼,你明明知道是假,可又怎么能不心烦?
如今父亲放言再给他三年“自由”,然后他“有可能”赚到上百万;可是小夏,我真的累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面对女儿把我当做仇人,我不知道该痛?还是该喜?因为这孩子的内心还是重视情感的,尽管这份感情被重视的另一方不是我。
呵呵、小玉苦笑,说前夫逼她发誓15岁之前不带走女儿。可那一刻,小玉说她脑海里是另一个画面,是孩子父亲在婚前、在小玉爷爷的坟前、叩头立誓。
小玉此时不屑的笑、笑着对我说:小夏,千万不要相信谁在谁坟前发的誓,因为、那是说给鬼听的。
自小玉家出来,我在楼下给若枫打了一个电话,拨通之后,我问若枫他人在哪儿?没想到,若枫回答他就在我家单元门口。
快步走回了10号楼,我看见了若枫倚在车门上,我走过去,问若枫说:“带我去W市好不好?”
若枫仿佛看穿我的心思一般,也不问我去W市干什么?打开车门让我上车,然后、一路无语的直接驱车来到了W市,停在了爷爷坟前。
我诧异的在副驾驶上看着若枫,若枫笑了,对我说:“一年前,我在这个地方救了你,今夜,我依旧在这个地方,要你还我的救命之恩,如何?”
我看着若枫的眼睛,脑海里却想起小玉的那句话。
我问若枫,为什么要我写那张诡异的欠条?为什么对我提那种条件?
若枫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拿出了一片枫叶,回答说我是明知故问。
是啊,在看到那片枫叶的时候,我确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因为我看见那片枫叶,突然明白了其实早在很多很多年之前,若枫已经将我视为他的妻子了,只不过,他在试我。
记忆中,每年爷爷寿辰,都会有我的一份礼物,没有署名,只有礼盒里面的一片枫叶,我问爷爷,爷爷却只笑而不答,说以后我自然会明白这片枫叶的意义。
这片枫叶,自我记事起,从未间断,礼盒里的物件,从一开始的洋娃娃,到后来的首饰、香水、衣服...........
在爷爷墓前,我笑着哭了,原来,若枫已经爱了我那么久那么久。
在爷爷墓前,我扑到了若枫怀里、对若枫说:原来、在我心里早就扎根的那片枫叶就是你!
若枫轻轻的拥着我、告诉我;他会像爷爷一样,用宠爱来对待我;像爷爷一样、用大爱去帮助小玉与更多的人。
若枫给小玉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别放弃!“互助”确实比“救助”更具有公益性,林氏、愿意加入其中,而我与若枫的婚礼,也诚邀小玉参加,作为见证人。
婚礼上、若枫当众说着这段离奇的爱情,也当众告诉小玉、告诉所有人;纵然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不可爱”,可只要我们用爱去爱,唯爱可爱!
------------------【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