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发怒的那一刻

家里那碎了的茶壶,虽然母亲用胶布粘好了,那一道裂缝却仿佛是隐藏在暗处的心灵审判者,每时每刻地,高高在上地盯着我这颗青春期不懂事的心;它也是母亲毫无遮盖的痛,伤透了的心,父亲暴跳如雷的怒,失望了的心。在父亲发怒的那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父母的爱。

那一年冬天,出差半年了的父亲终于回来了。住了一星期宿的我也回家了,而第二天刚好是我生日,母亲异常高兴,头天晚上便兴奋地说,明天要做什么什么菜,庆祝一下。父亲自然亦是高兴的。看电视时,妈妈更是拿出了纸笔,然后不停地问我,做这道行吗?那道你上次说喜欢吃,要不这次也做?我正专心地看着我喜欢的名侦探柯南,精力已经全部放在跟随柯南破案上了,对她的问题便心不在焉地答着,有时妈妈问了几遍,我才不耐烦地应了一句。有时说了一大堆,我才答了几个字。但母亲依然锲而不舍地边问边写,最后写完了,又递到我眼前,问我还有没有喜欢吃的?我瞟了一眼,一把推开,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便拿着那份菜单,挎着篮子出门了。父亲还笑她:“晚点去也没关系,菜又不会跑。”母亲则严肃地回道:“那可不行,去迟了,新鲜的、鲜嫩的菜都让人拣走了,而且平时女儿最喜欢吃的大闸蟹可抢手了。”父亲无奈地笑了笑,眼角时不时地扫着母亲的膝盖。母亲有轻微风湿病,而早上的晨露很重!

中午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了。当我看到电视上的东坡肘子时,吞了吞口水,灵光一闪,便跑进厨房对母亲说:“妈,我想吃东坡肘子。”正埋头切菜的母亲怔了怔,随即点头道:“好,好。”然后便跑进书房让父亲出去买猪肘子,还一直叮嘱道:“一定要去南街老吴那里买。他的猪肘子肯定是新鲜的。”父亲拿着车钥匙匆匆出去了。

母亲则回到厨房,哗哗、铿铿、滋滋、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她一会将肉放进锅里,一会切着菜,躬着腰,有时累了,反手捶两下腰,或者捶捶腿。窗外的阳光洒在案板上,照在母亲忙碌的身影上......烧水、炒菜、下锅,准备碗筷。

母亲在为这一顿饭忙碌着!

我则心安理得地又跑回去看电视了。

很快地,餐桌铺了满满一桌菜。金黄鲜泽的咕噜肉、鲜美多汁的鲫鱼豆腐汤、香气四溢的煎牛扒......母亲和父亲进进出出地忙碌着,脸上满是笑容。

这时,同学打来电话,让我出去和她们一起庆祝。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急急忙忙跑进卧室,边换衣服边大声说:“妈,我要出去跟同学一起庆祝生日。”

刚跑出卧室,便看到父亲站在面前,神情严肃地道:“要出去,也要先吃完饭再去。你妈妈做了一个下午......”

   “爸,我真的要出去了,她们都在等我了。”我打断父亲的话,便想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大吼。我吓得立马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看,只见父亲充血的眼球射出恼怒,垂在身旁的两手不停地发抖,额头青筋暴露,胸脯一起一伏的。而母亲则红了眼,两手不停地搓着围裙,巴巴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亲。

我赌气走到桌子旁,拿起筷子胡乱吃了两口,便将筷子一扔:“行了吧?我可以出去了吧?”

父亲更怒了,双眼冒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在这一刻,他忽地转过身,将茶几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扔。他使劲扔在地上,仿佛惹他生气的不是我,而是茶壶。茶壶摔碎了的“哐当”声直刺我的耳朵,直冲我的心灵。而父亲还不解气,一脚踢向那碎了壶嘴的茶壶,痛苦的茶壶滑过了地面,随即又碰上了桌腿,于是又“破了一块皮”。

周围一片寂静。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我以为父亲会像小时候一样抄起棍子打我。只是倔强地站在墙脚,想着怎么跟他抗争。良久,他看看不停地擦着眼泪的母亲,双眼中饱含着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多年以后,我才了解,那是心疼,是怜惜。然后又看了看我,眉头皱了起来,双眼满是失望。最终,只是过去安慰地搂了搂母亲的肩膀,然后便朝我挥了挥手,看也不看我一眼:“你去吧。”

餐桌上香味依旧。

倔强的我埋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母亲半是渴望半是失望的眼神,而父亲则躬着身子收拾着那碎了一地的茶壶。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不善言辞的父亲发怒的原因,不仅是我没有吃那一桌美味的菜,更是因为我不懂得母亲对我的无微不至的爱。这爱,不只是在我生病时的嘘寒问暖,更是在那一烧一炒中。

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止了,父母的爱也停在了那里,定格在我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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