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乎里看到一个问题“你吃过哪些直击灵魂的食物”,试着答了一下。
但凡能直击灵魂的,必定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食物所承载某种回忆和情感!
食物只能击穿你的肠胃,而回忆和情感才能越过时间抵达灵魂!
1、方便面
从小在农村长大,父母做了点小生意,没法带我,所以我从两岁开始就跟着奶奶生活。
农村本来就落后,再加上那时家里又穷,吃肉基本上是一个月一次的事情,每个月爸爸会买一次肉送到奶奶家,奶奶自己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给爷爷吃,都留着给我吃。每次炒好肉,奶奶都要往我的碗里夹最多的肉!
肉,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在这一个月当中,方便面大概是最让我向往的美食了。
那时候姑姑在县城里工作,每次从城里回乡下看望奶奶,总会带一些东西。
而那会儿的乡下小卖部也不像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特仑苏、营养快线、六个核桃等如此丰富的商品,有的只是方便面。那时的方便面有五毛钱一包的,有七毛钱一包的,也有一块钱一包的。姑姑每次回来总是带七毛钱或一块钱一包的那种,好像就是白象出的“牛”面,一箱总共22包。
奶奶同样舍不得吃,也不给爷爷吃,都留着给我吃。
家里有个大木箱子,是奶奶用来放衣服的。奶奶总是把方便面藏在箱子底下,用衣服盖在上面。等到吃的时候,就扒开一层层的衣服拿出一包来。
每次给我煮方便面的时候,奶奶总会询问爷爷“你吃吗”,而爷爷每次的回答都很有意思,先是说“我不吃”,但奶奶会再问一遍“你吃的话给你也煮一包,你不吃的话就光给魏豪煮了”,这时,爷爷就会回答“你要是给他煮的话,给我也煮一包吧”。
其实爷爷是想吃的,而奶奶也是知道的!
之后,奶奶就从大木箱子中拿出两包牛面,烧开水,“刺啦”“刺啦”两声撕开两包面,把面饼放入沸水中,再将两个袋子口朝下,将袋中剩余的面饼碎屑哗啦啦倒入锅中,随后撕开蔬菜包和浓香的酱包倒入锅中,等煮的差不多了,再将咸鲜的粉包倒入锅中。两碗香喷喷的方便面就做好了,一碗盛的多的给我,一碗盛的少的给爷爷。
一直到现在,我都对方便面情有独钟,几天不吃就觉得少点什么。
可方便面真的好吃吗?不见得。现在每次想吃的时候就特别想吃,可煮好以后,尝了一口就觉得油腻,不想再吃。
或许,是方便面的味道变得不好吃了;再或许是,从前的日子变得越来越远了!
2、酸汤水饺、炒面
等我大一点了,就隔几天跟爸妈一起生活,隔几天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跟爸妈一起生活的时候,总会盼望爸爸出远门进货。(说是出远门实际上也没多远,不过二三十公里外邻乡,只不过那时交通不便自己又小,很少有机会走出自己的村子,所以才会觉得远。)
之所以盼望爸爸出门进货,是因为爸爸每次出门进货,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好吃的。可现在想想,那时候乡下能有什么好吃的!
家里经常做的就是捞面条、馒头、玉米糁汤、炒土豆丝、炒豆芽,所以只要是家里不常做的就算是好吃的。爸爸每次出门回来常带的是酸汤水饺和炒面,比起捞面条,这两样称得上是人间美味了!
爸爸总是在很晚的时候回来,而我从天一黑就会躺在床上等爸爸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这时妈妈就会脱掉我的鞋子,给我盖上被子。
不知是夜里几点,爸爸开门回来,或提着一袋酸汤水饺,或提着一份炒面。他会走到床边叫醒我和妈妈。一般都是妈妈先被叫醒,我怎么着都很难被叫醒。妈妈从被窝里出来,到厨房拿两双筷子,夹一个大肉水饺或一口炒面送到我的嘴边,而此时的我还是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甚至有时干脆就是闭着眼,饺子到了嘴边的时候我就吃力地微微张开嘴,妈妈就把整个饺子塞到我的嘴里。就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我嘴巴吧唧吧唧几下就把口中的饺子吞下肚。就这样,一家人你一个我一个,吃完爸爸带回来的水饺。随后,妈妈去收拾碗筷,而我很快又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日子过得很快,现在的我在外谋生活,很少回乡下老家,更难有机会在睡梦中被父亲叫醒,在睡眼惺忪中被母亲喂下一个酸汤水饺!
虽然旧时光一去不返,但一家人坐在床头品尝那碗酸汤水饺的温馨画面将铭记一生!
3、牛肉汤
牛肉汤是爷爷的最爱。
我们乡里逢五都有集市,也就是每个月的5号、10号、15号(以此类推)是全乡人来镇子上赶集的日子。
爷爷是个打铁匠,从我记事起,爷爷除了打铁,还在集市上摆摊卖货。爷爷卖的货多是一些铁器,铝锅铜瓢铁罩滤,镰刀锄头狗链子。
赶集摊贩的摊位基本是固定的,所以赶集这一天基本上不用很早起床去占摊位。但虽然如此,每到赶集这一天,爷爷总会起得很早,早早吃饭,早早出摊。
爷爷赶集这一天的早饭就是一碗牛肉汤。
这一天爷爷早早的起床,端一口锅,到街边的牛肉汤馆去舀汤。
汤馆的汤有3块的、5块的、10块的,汤是一样的汤,只不过价位不同放在汤里的牛肉的多少不一样。
爷爷每次去舀汤,汤馆老板都会问:
“舀几块的汤?”
“3块,多舀点汤。”
3块的汤是最便宜的汤,汤里只有几片牛肉,但爷爷每次去总是要3块的汤——一方面汤的吸引力不在肉而在汤本身,另一方面可能是比较现实的原因,家里经济不宽裕。
舀过汤,爷爷就端着那口锅,在这一天的晨光中穿过街道胡同,转来拐去,从村子一边的汤馆走到村子另一边的家中。
回到家,放下锅,爷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起床,而此时的我还在睡梦中,被爷爷的喊叫声吵醒,满心的不愿意。可当爷爷趴在我耳朵边告诉我牛肉汤舀回来了的时候,我就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穿上衣服,坐到饭桌旁。
在这一天早晨,祖孙两人坐在桌旁,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下肚,那简直是人间美味!
喝完汤,爷爷满脸红扑扑的,开始往平板车上装货准备出摊,而我则重新钻进被窝睡大觉。
就这样,一过就是整个童年,每到赶集这一天早上,我总会条件反射般的早早醒来,等着家里的大门声响,因为只要一听到家里的大门声响,我就知道爷爷又要去舀汤了,自己就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等着爷爷舀回汤后叫我起床喝汤。
爷爷总跟我说,等我长大了,要买10块钱的汤给他喝。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也买得起一碗10块的牛肉汤,可爷爷早已故去,他再也不能在赶集这天清晨陪我喝汤了。
多希望这天清晨,还能听到家里的大门声响,还能听到爷爷叫我起床喝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