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换鞋,在屋里一趟趟瞎转,忙琐碎的事。
先生问:“你没发现咱家有啥变化?”
我惊愕:“变化?哪里?”我打量四壁,天花板,沙发,茶几,还是老样子。
先生一脸失望。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到鱼缸前。
鱼缸明亮,里面的灯管闪眼。有五六条胖乎乎的鱼笨笨的游弋,慢吞吞,一点儿也不灵活。
“该减肥了,和我一样。”我心想。
先生看我不作声,追问:“还没看到?”
我赶紧配合:“哦――,买了新的鱼啊!真鲜亮!”其实,喉咙眼里把这些鱼都鄙视个遍。谁让我现在嫌弃自己过个冬就胖得忘乎所以呢?
先生显然不满意我的回答,觉得太简单。也不满意我的态度,觉得敷衍。就再次启发诱导:“再看看有什么变化?”
哎呀妈呀,这天天上课提问,怎么回家了还是这模式?况且只有我提问学生的份儿,如今接二连三被提问,烧脑啊!
可鉴于人家轻易不这么积极主动提出问题的份儿上,我还是把生来的小眼睛努力瞪圆,寻觅着蛛丝马迹。
“哦,鱼缸里的水换了!咦,买了新的泵啊!貌似――缸壁也干净了,肯定刷了刷!水面上还漂浮着鱼食,那就是喂了鱼了!对吧?”
我把自己的发现都说出来,以维持某人干了活的心理平衡。
“这还差不多。”先生终于露了笑意,放过了我,蹲在鱼缸前三分钟热度去了。
我继续忙我的事儿去。做饭啊,洗衣服啊,我才没工夫和它们磨叽。
是不是瞧着我薄情?别,可别冤枉我,我恰是因为重情,才不敢和它们再生出情意来。
殊不知我家里不知怎么,就是养不住这活物。我是记不清买过多少次了,好像有了鱼缸以来,就是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唉,搞得我还挺伤感。
如今我不愿凑到跟前,可不就是不愿意欢愉一时么?
可先生每次仍买不同的鱼回来,每次仍用小网兜捞起漂浮的尸体。每次都感叹,每次都继续买来。
买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投入鱼缸,勤快得换一半水,看它们活泼泼的,也高兴得嗑起瓜子。
我不行。我是一旦失望多了就不复希望的人。我对它们的生命是否长久,担心不已。我不想天天担着心。哪怕为鱼。
所以,自从我亲自捞起来一条死鱼后,就再也不想对它们用情了。我眼见它后背吸进了管子口,眼睛凸出来变了形,心疼得我一阵阵难受!
我还见过那些精神不济的鱼,贴了缸壁不动,敲敲缸壁还不动,不几日就去了。我还见过一些昨日还活蹦乱跳的扑腾,今日就气息奄奄,不几日也去了的。
举不胜举。不忍目睹。
先生似乎看得通透,或者压根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他所说:家里太静了,添点声音。
是啊,你们的尾巴划过水流,制造点声响才好;你们头抵头尾接尾,凑在一起鼓捣点什么事也好;你们饿了撑了,以你们的方式提示我们也好;你们嫌寂寞了,我们放点音乐共同看个电视也好。
可是,就是不要以死证明啊!
我是不打算追究了:它们为什么总是匆匆?我也不打算再添置新的了,因为我怕我们彼此不懂,不能交流,而白白折了它们性命。
所以我不想再动情。即使我看见一条又萌又呆的,也忍住,绝不再给它起绰号。也不去挑逗它,它若是一时忘了形,把水溅出来,我鼻尖都挂了。
这不,我不再对话,不再叩击,不再多看两眼,更不管换水喂食的事儿。
先生倒还是热情,假模假样说几句鱼话,戳逗几下,反正每日里回来,是要把鱼缸里的灯按开,欣赏一番的。
但愿,长长久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