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吃晚饭

林美错过回家那趟高铁的时候,阿言在和她聊天。

“不是说十二点半吗?”

“我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抽风了,是十一点半,看错了!!!”

三个连发的感叹号,阿言能感觉到林美的焦急。她发过去一个拥抱的表情。

“我还记得十一点看车票的时候,想的也是十二点半。”

“那先退票吧,再想其他路线回家。”

林美有两个家,她这次是回嘉兴的那个家。她说她想念奶奶做的的青粑和蜜粽,还有很久没见到妹妹和弟弟了,有点想。林美的另一个家在南京,她的妈妈和陌生叔叔重组了家庭,还有一个半亲血缘的小弟弟。在来北京上学之前,更多的时候,她是待在南京的。

阿言刷朋友圈看到林美发了张皱眉的自拍照,配文大致是骂自己脑残的意思,颇有楚楚动人之意。照片下面有个人秒赞,阿言犹豫地收回了点赞的手,她不知道说什么,可能林美在给她一个人抱怨之前,还找过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寻求安慰。只有那个点赞的共同好友她知道,是林美的男朋友,他已经是林美上大学之后换的第三个男孩子。

阿言是羡慕林美的。

林美积极活泼,身边从来不缺乏陪伴,她总是能和人找到共同话题,一路上有说有笑。阿言不一样,她沉默寡言,如果有人和她交流,她会紧张到脸涨红,感觉像是受到了攻击,渐渐地,没有人愿意接近她,除了林美。

思来想去,阿言还是点开聊天界面,问林美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美发来喜笑颜开的表情,说:买了苏州中转的车票,应该会晚一点到嘉兴。

阿言刚松口气,窗外啪嗒啪嗒地下起了一阵雨。她没回家还留在北京,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正值午饭时间,阿言看着结伴而行的人出图书馆,她突然有点恐惧一个人吃饭。楼下有避雨的学生,还有相互依偎奔向图书馆的情侣,阿言环视一周,安静的图书馆空荡荡的,肚子有点饿了,还是决定去食堂吃饭,后来转念一想,早上出门没有带伞啊。

林美发来消息:南京下雨了,高铁站外面都是逃窜的人群。

阿言回复:学校这边也在下雨,我给你讲一件事吧。

其实我也有错过一次回家的列车。

弄反了东火车站的方向,很乌龙地跑去西站。就这样看着火车在同一个时间跨度里远走,我没有雨伞,坐在行李箱上看憋闷了一天的大暴雨。

西火车站很偏僻有点小,避雨的人各形各色,我在想今晚可能要在这儿睡一晚了吧,还是第一次的新体验。北京这么陌生的一座城市,大到我没有容身之处,想到如果有同伴,这种孤独还是会化作患难与共的温暖吧。后来的后来,为了节约路费,一个人拖着东西坐很久的地铁,横穿整个城市去东站。

林美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我们这样的傻子啊。

是的啊,智障和脑残在结果成定局的时候早已在我的脑海里闪了千万遍。不过我们不还是得靠那个蠢到无奈的自己走出困境。

最遗憾的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倾诉,只能默默地消化掉整个过程,把它刻进经历里,成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次你也遇上了相同的境遇,其实也没有无能为力,从旧事里云淡风轻地重提,没关系的,一个人挺过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在不同的地域里,也能跨过时空,在孤独的时候陪你走一路。

我都知道你想要的肯定不是佯装怒骂的安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

阿言的聊天页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隔了好久,林美回复:动车取消了,下午回北京。

阿言:怎么了?

林美敲动着食指,因为我想吃学校食堂的烤鸭饭。

对于阿言来说,父母分居之后,她成了这段婚姻的胁迫者。双方都想靠阿言来证明自己,事实上阿言从小就不善于依赖,大多数时候遇见问题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解决,把那么多事情掖在心里,时间长了很难会敞开心扉。

这些林美是知道的,她看过阿言在校杂志上发表的文章。那些孤傲又淡然的文字,揭开了她心中的伪装,林美没有知心的朋友,常年来回南京和嘉兴,她像那只失去正确频率的海鲸,找不到回归的感觉。

林美是害怕一个人的,她总是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把最好的关怀和体贴送给对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很多时候她是封闭的,她在暗涌里寻找,另一个爱丽丝。

车站里刮进一股凉风,身旁是奔向四方的人群,林美打了个冷颤,肚子适时地发出声响。

好想找个人吃饭啊。

这时阿言发来微信语音,她对林美说下午我去车站接你,一起吃晚饭吧。

耳畔好像响起了52赫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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