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台湾-小吃里的日常

    跟先生回台湾,前三年,跑遍了大大小小有名的夜市,从台北的通化夜市,师大夜市,到新竹清大夜市,台中的逢甲夜市,再到先生家乡雲林斗六的周六夜市……尝过很多种地道的台湾小吃。曾问过我的吃货先生,你觉得夜市里,最好吃的是什么?他想半天回答说,不知道。

    或许夜市里,选择太多,反倒让你的味蕾乱了,记忆便淡了。

  而让我印象深刻的,反倒是某次周六晚上,先生骑着机车,载我一路狂飙到夜市。我其实不记得我们又胡吃海喝了什么,只记得坐在机车后面抱着他圆圆软软的肚子,趁着夜色,吹着风。周杰伦的那首歌怎么唱的,”载着你仿佛载着阳光,一路上都是晴天…”.

后来再去台湾,便不再流连于夜市。常常住台北姑姑家,雲林的公婆家,以及和台湾各地朋友的相聚,有姑姑表妹们几十年的经验,有当地朋友的介绍和带领,还有先生作为天生吃货所与生俱来的对美食敏锐的洞察力,于是,在散落于居民区附近的小摊上,拐角处,巷弄里,我们找到了一些每年都想要吃一遍的简单小吃。

阿宝说:在吃上面我觉得我还有巨大的潜力可以发掘。看到身材和阿宝神似的胖胖的先生,便有点忍俊不禁。

那里,多是几十年老店或者老摊,靠着口碑,没有招牌,没有广告,没有豪华的装修,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段,只备有限的数量,卖完了,就没了,来晚了,您明儿请早。多是中年或者老年的夫妻,有时年轻的儿女也在一旁帮忙。没有野心,不为发财;也没有心酸,不为生存压力;我想那只是自己擅长的一门手艺,是生活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所以食物的味道里,没有花哨,没有刻意,很新鲜很用心,很淳朴很好吃。

      不会甜的腻,不会咸的厌。

最喜欢的是,早晨起个大早,在巷子里,逛早餐店,看着小店里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着开锅时,冒出的腾腾热气,看着当地人不论寒暑,都汲双夹脚拖排着队u,即便是上面裹着羽绒袄,脚下依然一双酷酷的夹角拖鞋,爱美的女士露出涂着红色甲油的指甲。

看到哪家队伍很长,就跟风排队。

老夫妻的水煎包—懒歪歪的小精灵

路口拐角处是我最爱吃的水煎包。每次在姑姑家的踏踏米上,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拉开木门,就瞅见茶几上买好的几袋水煎包。

包子的外皮,没有像粤式点心那般轻薄,也不像东北大包那么厚重;最大的特色是内陷,以猪肉和高丽菜混搭。台湾的高丽菜品种特别,冬天软糯,夏日清脆,带点微甜,淡黄里隐隐有些青绿,婆婆常常直接用热水汆汤当日新鲜的高丽菜上桌,总是被吃的盘朝天。

年老的夫妻每天一大早就出现在这条巷子的入口处,简单的一个小推车常年放在巷口。新鲜高丽菜切成细条,肉馅调好,圆圆的面皮儿备好,老夫人一勺肉馅一勺高丽菜丝,捏包,瞬下,锅间完成;拿捏之间是稳稳的熟练,传递间是几十年的默契和陪伴。锅里薄薄的一层油。盖住,少许片刻,翻一次,再盖住,然后起锅,装袋。你要的小小的包子就懒歪歪地躺在纸袋里,散发着薄薄的一层油色,似乎能感受到了底部那微微的酥脆;包子香,伴着微微热气噌噌直往你鼻子里钻,迫不及待地塞一个到嘴里,哎哟好烫。

老婆婆和媳妇的紫米饭团-顿悟里的知足

再往里走,看到老阿妈从大原木桶里舀出一勺白糯米饭,晶莹剔透宛若白玉;再舀出一勺紫糯米饭,倒在棉布上,慢慢抹开,一旁的媳妇帮忙放上圆圆的蛋黄和蛋白,我眼前便出现了一张太极图,再撒上花生粉,撒上酸菜。太极紫米被慢慢卷起,被握在手心,米粒的柔软和温热通过手掌直透心底。就是这么用心这么任性,就是不要简简单单地混搭,咬上一口,不仅能感受到它的软糯绵弹,冥冥中还似有种瞬间天人合一的顿悟--饭团里有一种人生,饭团里有一种知足,饭团里有一种岁月悠长。

手工蛋饼豆浆—棉花地里的阳光

老先生,常常一件白白的棉T恤,腿有微恙。小小的一家店,简单的桌椅,店里有面粉扑鼻的味道。蛋饼的皮是现擀的。所以煎起的蛋饼,皮不会太干,也不会太硬。鸡蛋与面皮合为一体,金黄的蛋液和蛋香丝丝渗透到面皮里,犹如阳光照进软软的棉花。吃蛋饼的感觉,好像躺在白白的棉花地里嗮着初升的太阳。

老夫人会细心地帮你切成小块,附上小盘蘸酱,再给你打上一杯现磨的豆浆。轻轻说句请慢用,便回到老先生旁边。

世间最普通的蛋饼豆浆,如此简单,简单到无需多余的描述。

后记:陈丹青先生说,台湾触动它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琐碎,是日常里随处可见的温良恭俭让。台湾随处可见的路边小吃,也就如先生所说,透出的是汉民族的温润松爽,是周到的透着家常的欢然。

台湾感动我的是有两样,除了食物之外,还有文创。在吃上,我将持续行走随记,积累照片和文字。待续的有斗六的润饼,三义的猪头肉面...只顾着吃,忘了拍照片,以后补上。

而于文创,在我看来,有的国家,地区文化多元,生活富足,现实而高效,却独独缺少了一份感性的人文气质。新加坡如是,香港亦如是…工业金融发展之外,便凸显瓶颈。在我看来,骨子里带着悲伤和忧郁的民族,更能做出打动人心的产品,写出打动人心作品,能将有点感伤的怀旧,田园的浪漫,凡俗的琐碎糅合出动人的精致。法国如是,台湾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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