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数

凌晨一点多和一起上夜班的同事蹲在厂房后门的台阶上抽烟祛祛困意，“今天十五吗，月亮这么圆”老张趁着吐烟的间隙冷不丁问了一句

我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直起身掸掸身上的烟蒂抬头望去，“确实挺圆……那是什么？”

我指着月亮下一个个像小山的土坡，土堆上长了很多杂草，生的很旺，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这些草出奇的茂盛。

“那是坟头，你刚来不知道，我们脚下本来也都是坟头，没看到这些天夜班都是男的吗，之前也有女的，后来听说遇到一些事儿就没女人敢上夜班了，真是…”

老张转头看我低着头不说话，嘴角一咧，漏出几分笑意，“你不会这就怕了吧？男人还能怕鬼嘛，鬼能有穷可怕，就算遇到了咱们这穷鬼遇到孤魂野鬼还能攀上关系，更别说女鬼了……”

我抬了抬手及时打断了他的胡诌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老张看我表情凝重也没有继续侃下去，直起身从被机油染的蓝黑相间口袋里掏出两根玉溪和打火机，其中一根点上并递给了我，我深吸一口并没有吐出来，像是想把一切都吞进肚子里。

足足半晌，空气中除了身后厂房门里还剩下的几条传送带在缓缓运作的声音……

就在老张实在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我的时候，我说起了那件埋在心里已久的事。

“我读专科的时候学校也建在坟墓上，我就住在一楼的1107号寝室……”

那是2009的初秋，高考发挥正常的我正在一所民办大专的寝室里，和刚认识一个月不到的同学商量今晚溜出去，去学校门口的龙行天下通宵打游戏，我们寝室6个人和隔壁寝室4个，刚好可以分两队LOL开自定义5打5。说起来这局还是我撺搓起来的，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寝室已经关不住我了，更别说这破大专了。

我们学校的结构布局听说很有讲究，经过高人指点，极大的提高了学校的风水，能让学校久经不衰，学校能不能久我不知道，但是入学前我就知道这是一所857大专，怀孕率大大高过就业率的学校，学校周围的小宾馆确实是兴旺繁荣了起来……

说起重点前我甚至还用手机备忘录画了一下我们寝室的布局，让老张能更清楚的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我们寝室以前是给女生住的，我进寝室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寝室的天花板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墙上的壁纸也是粉嫩的，充满了少女心，单身18年的老孙甚至直接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要回味一下残存的少女气息，直接呛出了眼泪，这时我才注意到，无论是桌椅还是吊挂在墙壁上的千纸鹤，都蒙上了一层均匀的色泽透明的灰尘。

“操！多少年没人住了，谁知道还是不是少女说不定早tm是阿姨了！”老孙一边打喷嚏一边抱怨，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了他这么一逗，刚才在校车上还有些生分的室友好像也立刻熟络起来了。

“没事，邱杨喜欢少妇，越老越有味道？”彭阳接道。

笑声更大了，还伴随着追骂声，我看着这欢乐的一幕，对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浑然不知伴随着下半生的梦魇也来临了……

以上是我给老张画的简易图，我们想要溜出寝室就唯一的阻碍就是四栋寝室楼中间有保安不定时巡查的保安亭，“我们和隔壁寝室都正好在1号楼对着保安亭的墙角两面，就是这里”

我指了指地图又填上了两个图案，“一号楼这个三角形是我们寝室，圆是隔壁1109”

宿舍楼周围都是一圈绿化带，挨近寝室阳台的地方有一排灌木丛一样的小树丛围着寝室楼，俯瞰就像一个“回”字，高度刚好差不多和我们寝室防盗窗齐平，形成天然的掩体，只要弯着腰爬就能完美避开保安亭的视野。

晚上11.40宿管大妈刚查过寝，因为是我蹿的局，我就负责通过寝室走廊到隔壁1109通知他们可以出发了，让他们先去集合点等我们。（男生宿舍的一楼防盗窗都是摆设，基本上都没锁或者都能够通过撑开的间隙挤过去，女生寝室就比较坚固了，防盗窗真就像牢笼一般锁住了自由，也守住了老孙的节操）

等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其他5个人都已经走了，向外敞开的防盗窗还在微微晃动，他们应该是刚翻出去。

“MD这帮孙子真不等我啊”

心里抱怨的我也没有墨迹，左手反锁上门，右手摸着关了灯，寝室突然陷入一种寂静的黑，瞳孔还没有适应光线的消失，暂时陷入一种宕机状态，我转过头，还好窗户外有微弱的光给我指明方向。这时，有个阴影从窗户下面探了出来，跟我招了招手，我以为是老孙催我，回了一句来了，当时“他”正好背光，加上我视力没有恢复，只能看到一团阴影，后面想想这团阴影探出的头出奇的大，像我挥舞的手臂特别纤细，就像是随风飘荡的苇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来了。”我磕磕碰碰的挪开阻碍我走向阳台的桌椅，我跳上阳台越过防盗窗钻进了灌木丛和寝室楼中间的小道，弯着腰，余光看到老孙往左边走了（如图：正常来说往右边走顺时针能更快到集合点），我有点奇怪“干嘛走这边？”

老孙没有理我，我也没多想，多走一点也差不了多少，跟着他后面爬。这条甬道很窄，灌木丛很密完全透不进保安室的周围的照明灯，我贴着墙爬减少被灌木丛的树枝划到，秋天才刚开始，落叶已经铺满了脚下的小道，爬起来反而干净，周围只有我四肢并用压过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到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我搭话道“今天大家睡的有点早啊，其他寝室窗下一点声音听不到啊……”

一点声音都没有？为什么，老孙爬在落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瞳孔扩张的差不多了，视力好像也恢复了

我疑惑地微微抬起脖子

看到了我此生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像是像人的东西用下腰的姿势反扒在地上，脸正好倒着对我，眼睛大小️极其夸张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图一身子图二头结合一下就能大概知道是什么样了）

当时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了，腿麻住了，喉咙想喊也出不了声音，就感觉定住了，完全动不了……

它也没有停下来，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晃荡着脑袋，像是有根筋吊着，倒退着慢慢挪远了，消失在黑暗中，它彻底消失了一会我才逐渐恢复身体的控制权，反应过来的我完全顾不得被发现了，猛的站起来就往反方向冲，完全顾不得被树枝划伤，直接在拐角处冲出了灌木丛，朝保安亭飞奔而去，保安亭里的藤椅上只有一把蒲扇，还有收音机里传出收不到信号的滋滋电流声，我就站在那儿不敢动了。这时候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人喊我名字，我有点麻木的回过头，是老孙站在原集合点的墙角探出个头压低声音叫我

我拖着经过剧烈奔跑的腿有点颤颤巍巍的挪过去，我脸上混着眼泪鼻涕和惊恐的表情他都没有看到，他一把把我拉进了灌木丛里让我蹲在他后面，我看了一眼，一群同学蹲在我身后，老孙转过头问我怎么这么久，我回想起刚才恐怖的一幕，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肢体很激动了地飞舞起来，但是灌木丛里太黑了，没有人注意到我张牙舞爪，都在小声讨论跟谁一队，等会要拿招牌英雄打崩三路口嗨。

老孙听我没回话，也没追问，接着越过我冲后面低声喊道

“来齐了吗？”

“彭阳来了吗”

“早TM来了”

“那报个数吧别漏了，1！”老孙说道

“2”

“3”

“4”

“5”

“6”

“7”

“8”

“9”

“10”

“开整”

胜刚才百倍恐惧笼罩了我

老孙迈出去两步回头看我没动

“你怎么这么墨迹”

“我…我…刚才……根本就没…没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