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光里等你（二）——饮食男女之灯影牛肉

依依认识老杨的时候，老杨刚从澳洲留学回来，正准备和相恋多年的未婚妻结婚。而这个漂亮的带着文艺气息的有点点古灵精怪的柳依依就在那时走进了老杨的视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等到她发现的时候，老杨已经能在她的生活中跑来跑去，出入频繁了。他会问她可曾尝过思念的味道；他会在深夜打通她的电话听她絮絮叨叨直至入睡；他会陪她牵着小狗散步过桥；他会在她加班的深夜里接她一起喝碗热腾腾的粥；他会迁就她的小脾气绞尽脑汁背唐诗宋词；他会在床上拼了命的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使劲折腾她；可是也许是真的相爱容易相处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语带绝决的冷眼以对；也会拒绝联系拒接电话；更会只言不留的不告而别，可是留言说什么呢？说分手吗？两个只是滚了无数次床单而从未在一起的人有什么分手好说？

过去的时光

依依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还是不够，那些往日的时光像潮涌一般争先恐后的向她袭来，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就要将她淹没，她无力的抬起酸痛的手挡在了额头上，不知是要遮住窗外的夕阳还是要挡住昔日的时光。她觉得有些隐隐的头疼，“是感冒了吧？”依依想，“果然身体不如年轻时，不宜过度折腾。”可眼角却不知为何有了些湿意。

腰间的手突然紧了紧，依依瞬间跌入一个温热而熟悉的怀抱。耳边响起男人初醒沙哑的带着餍足的嗓音：“你睡着了没？”一如多年前。灼热的吻也亦如从前落在了她的耳畔，然后她感觉他搂紧了她仿佛要把她揉入他的身体一般。她拉了拉他的手，说：“我饿了，起吧。”身后的人轻轻在她颈上吻了一下起了身。依依拿下遮住眼睛的手，顺势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

老杨坐在导台前，依依在厨房忙碌，为了方便，她依旧随手拿了根筷子把头发盘上，淡蓝色的围裙在腰间轻轻一系，阻止了白衬衣的上滑，牢牢遮住她腰的同时更显得她腰是腰臀是臀，仿佛轻轻一握那细腰就要折了一般。依依动作很快，不到1小时的时间就弄了三菜一汤上来，青椒腐乳空心菜，泡椒牛肉丝，鳝鱼粉丝煲再加一个番茄鸡蛋汤，几个菜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看着都觉得美味。

昏黄的灯光下，老杨有些着迷的看着依依，眼前的女人完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眉目如画，风情万种，这是一个成熟干练的女人，不再是当年单纯青涩的柳依依；可是她仿佛又一直处在当年的那个样子，目光清澈，眼角没有鱼尾纹，爱低头，爱含羞带笑，也爱开怀大笑，笑起来没心没肺。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默默的吃着饭，都没有言语。老杨琢磨着怎样开口，从他开始决定来找柳依依直至走到“无题”门口的这一段时间他都忐忑着不知怎么跟依依开口，不知怎么表达他的感情，不知怎么跟她讲这15年的生活，从哪里开始讲讲什么怎么讲，老杨统统都没有想好，全凭着他想见这个女人的那股劲儿就来到了“无题”门口。直到见着依依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唯一能表达他情感的方式只能是搂她入怀亲吻她占有她。这会子，两人都仿佛从重逢的激情中恢复过来，当理智慢慢回笼的时候，老杨却发现怎么开口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长时间的沉默让老杨有些心慌，有些不安，他看了对面的依依一眼一眼又一眼，而依依仿佛没有觉察他的窥探，只是安然若素心无旁骛的自顾自吃着眼前的餐食，仿佛吃饭就是此时人生第一大事，没有任何其他可以打断。老杨原本想着依依会问他点什么，就像最近怎样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啊？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告诉依依：当年他是想要和未婚妻分手的，就在他准备跟未婚妻摊牌的时候，未婚妻告诉他她怀孕了，作为一个男人是要承担他应有的责任的。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放弃依依，和她分手。

告诉她：这15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一直惦记着，一直爱着，一直思念着，他知道她离开了他们当时的公司，知道她自己创业开了家小酒馆，也知道她写专栏，专栏的每一篇文章都读过，并且总在男主角的身上找寻自己的影子。

他还要告诉她：他用尽手段得到她的一切联系方式，他老早就有她的微信，但他不敢加她，他害怕被拒绝，更害怕通过后被屏蔽，于是只有每天暗搓搓的通过陌生人可见的那10条朋友圈参与她的生活；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和当年的未婚妻离婚了，他申请了美国的移民，可是他不想走，他想和依依在一起……那么多那么多的话终究在沉默里无法言语，依依一个问题没有，老杨也无从提起。在昏黄的灯光下，老杨终是没能忍住，抬头望着依依，问了一句：“你好吗？”

柳依依早借着做饭的时间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上午当她回头看到老杨的时候，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完了，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爱他，一如当初爱得无法自拔。可是柳依依终究不是过去的那个柳依依，她不再如当年热情奔放，亦不会如当年那般把自己放低，低到尘埃里。那时，当老杨不再联系她时，她疯了一样的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从未回应；她到他住的地方找他，新来的租客告诉她老杨已经搬走；回到公司收到的是老杨辞职人员更换的Announcement；再打电话给老杨的时候，电话那边传过来“该号码已停机”的温柔女声……她深爱着的老杨就这样不留只字片语的消失了。痛哭一夜后的柳依依在清晨的镜子里看到了右边发际的一绺白发，原来一夜白发从来都不是传说。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柳依依都无法安睡，每天的深夜凌晨她都会想起老杨，想起她曾经那么深爱过现在依旧深爱着的男人。随着年龄增长，身边的朋友也不断的给依依介绍男朋友，可每次见面她都在对方的身上找寻老杨的影子，或是把眼前人与老杨做对比，找来找去比来比去终究是找不到老杨，也比不过老杨。柳依依就这样慢慢安然的接受自己还爱着老杨无法再爱上别人的事实。或许说，柳依依认命了，认了她爱他，他不爱她，而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命。

听到老杨的那句“你好吗？”，当年老杨的决绝和这些年想念老杨的深夜清晨便走马灯似的从依依眼前晃过。也不知是哪个女作家说过：爱情本来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老杨这样问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爱情吗？”依依有些自嘲。于是她只微微一笑：“还行吧，挺好的。”

老杨等着依依说接下来的“你呢？”两个字，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一述衷肠。可是她偏偏在“挺好的”三字后就戛然而止，随即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饭喝汤。

第一次老杨在依依身上感到了无力感，当年那个不断电话短信的依依到哪里去了？那个一次次说着“爱你”的依依到哪里去了？那个善解人意从不让自己尴尬难堪的依依到哪里去了？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小动作小神态，那些能让老杨品出爱慕依恋的小情绪小纠缠，如今丝毫不见。老杨的失落无力可见一斑。

沉默晚餐的最后，老杨坐在椅子上拉住依依收拾碗筷的手，抬头看着她，灯光从依依的头顶洒下来，给她的头顶镶了一圈昏黄的光边，因为逆着光，老杨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依依垂着眼但是并没有看他，依依就这样低着头看着两人的手，老杨的手指修长，指节清晰有力，手掌温暖，拉着她的手腕落下一片灼热，一直烫到依依的心里去。依依挣了挣没有挣开老杨的手，不得已抬眼看了老杨一眼。这时老杨说：“依依，你看着我。”老杨顿了顿，“这次我来，我就想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此言一出，依依惊喜交加又忐忑不安，喜的是原来老杨真的是还爱着她，想跟他在一起；不安的是他们俩隔了10多年的距离，她不知老杨是如当初一般心血来潮还是真的就此留下，更别提还有当年的未婚妻，现在的妻子和孩子。这些年对老杨思念的折磨让依依少了当年的自信，不敢相信老杨此时的话，更担心再来一次当年的不告而别。因此她再也果敢不起来，只想做只鸵鸟埋在沙里。

“你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老杨拉了拉依依的手，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眼，不让她再装鸵鸟。依依还是不说话，老杨急了，站起来伸手抬起依依的头：“你看着我，说，你怎么想的？”依依被迫仰头看着老杨，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间只觉得委屈，凭什么呢？凭什么当年想来就来，千方百计的招惹她，然后想走就走，没有解释没有交代，一言不发就不告而别；再凭什么现在想在一起就再来招惹一次？就仗着她还爱着他吗？那些老杨离开后的日子电影镜头一般从眼前掠过，如果再来一次，柳依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撑得过去。想着想着，眼前的人就开始变得模糊，依依努力的睁大眼睛努力控制情绪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可是眼前的人还是慢慢的变得清晰，眼泪水龙头似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老杨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流泪的柳依依。印象中她一向是笑着的，开怀的笑，含羞的笑，大笑轻笑娇笑，各种各样的笑，就是没见她哭过。此时的柳依依就是默不作声的流眼泪，没有抽泣，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眼泪就是不停，一道一道的划过她的脸庞，线一样的滴落在老杨的手上，烫得老杨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