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Bob Dylan

注:写于2011-07-10

今年早些时候,风传迪伦要来中国开演唱会了。微博上老罗,王小峰等来自各行各业的文艺中老年们,为此聒噪了好一阵子。这群人终于在4月6号的那个晚上,将工作生活的诸多琐事抛在脑后,挺着发福的桶形身材和被岁月冲泡后微肿发皱的脸,去工体聆听了这位打动过他们内心的老家伙。左小祖咒有个判断说,很多和他一样牛逼的歌手,都是丝绒之子,而地下丝绒又是迪伦之子。迪伦的音乐是摇滚的根,始终保持着对人生存状况的思考和关怀。沃兹尼亚克在回忆他和乔布斯在苹果的创业史时说:我们都欣赏迪伦,因为他的歌都关注生命,生活和价值观,以及真正重要的事情。披头士不像迪伦一样直击你的灵魂和情感,他们更像流行音乐,而迪伦的歌却触及到人类的道德线。他们会引发你思考世界上是非黑白,以及生活和生存的状态。

迪伦的音乐无疑是动听的。记得第一次听到Highway 61 Revisited时,很惊讶这首60年代的歌曲竟然有这么现代的旋律。而you belong to me简直是煽情到极致的艺术品,KTV里男生为女生献唱时的必杀技。但迪伦不止于此。他有一颗不断追问的诗人的灵魂,里面藏着对人生的冷峻观察和无限悲悯。他的歌曲随口而出,自然拙朴,不加修饰,但又有一种深沉开阔的情感。每每在感到孤独无助,感慨人生艰辛的时候,迪伦的歌总能在人们能够听懂的地方,将我们彻底打动。

几年前第一次听学者这家伙说起迪伦时,我还不太能明白这个声音苍老,配乐简单,歌词写得看好几眼都看不懂的老家伙的魅力何在。那时年轻不经事,只喜欢做自己喜欢做事情,感官只接受自己认可的输入,喜欢的是Nirvana直截了当的愤怒和碎瓜彻彻底底的虚无主义姿态。直到后来毕业了,跳槽了,又跳槽了,工作生活的压力与日俱增。对迪伦也日渐喜欢起来。感受着他的音乐,在纷乱的生活中,给自己提供客观准确的视角;在人生抑郁失落的时刻,为自己带来内心的关怀和光亮。

对迪伦印象最为深刻的体验,那是在一个上班时间的早晨,静安新城通往漕河泾的路上。天空乌云低沉更显得四野开阔,街上的人们默不作声的疾走着,像是奔赴各自的宿命。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打算等绿灯亮起便过到对面去。一夜没睡让我脑袋昏沉,头脑空空没有一丝意念,只剩下一种生存的本能在观察周遭的环境。我看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从远处走了过来,因为肤色和五官的差别,两个人便有相差很大的神采和表情。一个紧张的男生站在路口,望着对面路口,将要见面的女友,抖擞精神在调节自己。一个中年人为了赶时间,在绿灯尚未亮起时快步走入街中心,瞬时被四周车流围住,像要被洪流淹没的一根稻草,只在车来车往的空隙里看到他随风抖动的衣襟。这或许是我人生第一次静静地,认真地观察别人的生存状况,体会他们的一举一动。绿灯亮了,我走过马路,想到今天一定要调好昨天一直没调好的程序,还要再写一个代码,在一夜没睡的情况下。一种无力感和下意识对这种无力感的抗拒在身体内争斗纠缠。有种感伤在弥漫。意识到每个人,不论我们是否相识,不论当下感觉幸福还是痛苦,其实都有着一样的人生宿命,那就是出于生命进化的本能,在大千世界中努力挣扎向上。刹那间所有即成的哲学体系和伦理规范,在我眼里看来都不重要了,一切行为都来源于人类躁动不安的内心。好和坏的区别只在于是否采用正确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这是一种摈弃了一切感性后,去做理性分析然后重新获得的感性。迪伦的MR. Tamourine Man, like a rolling stone等在耳边低沉地响起,那嘶哑的声音宛若来自天堂,传达着有种冷峻又关切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个十字路口,我深刻体会到并确信,迪伦的音乐表达的正是这种层面的感性,是一种忠于自我但又超越小我的深沉情感,是站在高空对人世喜怒哀乐的深情打量。迪伦在自传里说,每个人都在打一场艰苦的战斗。人们努力抓住自己现在能够拥有的,并尽力维持。这些话描绘出了人世的真相,让人的欲望,问题,无助感,挣扎和自我救赎得到很好的诠释和充分的理解,让每个人由此感受到生而为人的艰辛和伟大。

迪伦无疑是伟大的,这位在二十多岁就有着七十多岁心境的老家伙,这位在七十多岁还能保持二十多岁心态的年轻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很多下笔特损的乐评人在谈及迪伦时,无不一副肃然起敬状。是的,我们可以非议Nirvana的愤怒和失控,调侃碎瓜的虚无主义是在装逼。但是没人能够批驳迪伦的真诚和悲悯,这是人类最基础的两种情感,也是历经纷乱世事,心理有了重重防御后最难保持的。很多文青在提及迪伦时很喜欢说:我年轻时总有一股想死的冲动,不过好在活着的时候认识了鲍勃.迪伦。我虽没有想死的冲动,不过想到有迪伦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觉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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