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屋厅

泥土砖结构的老屋厅
承载着家族几代人的悲欢
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
老屋厅不堪负重倒塌了
村里几乎所有中青年人
都已外出或南下打工了
只剩下老人与留守儿童

六十多岁带病的父亲是族老
讯闻老屋厅倒塌忘了自己带病
主动承担起清理断墙残瓦的负重
与村民捐款集资筹备重建屋厅
捐出自家祖宅地扩建新屋厅
并加入繁重的扩建劳动中
那一刻父亲变成了年轻人
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在柳州做伐木林场包工头的干劲

父亲最早查出的病是心脏早博
医生建议他多注意休息
可他放不下未竣工的老屋厅
在继续体力劳动中突然晕倒
醒来依然投入工作
母亲心疼他劝其暂停劳动休养
可也拿他的执着没办法
儿女在电话中叮嘱父亲多保重身体
放下电话父亲又开始了忘我劳动

在扩建家族新屋厅期间
已退休的老村长患癌症走了
因新屋厅未竣工还没入伙
灵柩只能停放在屋厅外面
此事对父亲的触动颇大
一心想快点建好新屋厅
也许父亲深知自己的病情

心律失常的父亲又一次住院
病情加剧被诊断为心脏扩张
医生惊疑病情恶化得如此快
问患者从事过什么体力劳动
父亲为重建屋厅透支了体力
住院期间病情并没得到好转
继而恶化为心脏衰竭曾一度昏迷
医生给父亲打了强心针才醒过来
医院给父亲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请了一周假我飞奔在回家路上
列车上一路无声泪奔
愧疚远在他乡没能参与父亲的生活
祈祷上天再赐给我照顾父亲的机会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宝贵的时光

在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看到了父亲
病中的父亲目光黯然声音不再哄亮
我对父亲说我来看您了来晚了
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动父亲眼里噙着泪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坚强的父亲噙泪

与兄弟姐妹在医院陪护父亲一周
听父亲断续说起他经历的世态严凉
混浊的往事被窗外的月光染上忧伤
护士给父亲刮光了白色的胡茬
那一刻感觉父亲精神了许些
同时也感觉父亲真的老了
曾经年轻健康硬朗的身躯
被病痛抽离了太多脂肪
那双曾经温暖有力的大手
也变得冰凉与无力
像一棵大树被岁月啃噬得斑驳
当年轮折落的时候
才惊觉错失了很多陪伴他的时光

病床前我第一次给父亲剪指甲
父亲手上一个痊愈的疤痕让我怔愣
不清楚这伤疤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目光抚摸着父亲瘦骨嶙峋的流年
心里流淌着大颗大颗的亲情
悄然无声滑落在愧疚的心间

望着父亲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愧疚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胸膛
时间啊请停流定格在这一刻
让父亲的生命再多一些延长
病魔啊求求你远离父亲的身心
生命啊请馈赠父亲一份关爱
哪怕心脏真的已经开始衰老
也请把父亲留在人间亲人身边
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
多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南方都市曾经是父亲生活过的驿站
多想某天放下所有事带着父亲去重游
怎奈父亲生命追不上心脏衰老的速度
在次年清明节过后的第二天清晨
只留下两声干咳就悄然离去了
心肌梗塞带走了父亲
南方大都市的风光
也一下子失去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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