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白草塬

        塬上姐夫和姐姐的新房子、新院子在立冬前收拾好了,我们姊妹们都赶到白草塬,上四姐家去贺了一场,这一次一个都没有缺。

        塬上姐和姐夫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大概十年前他们弃家舍业上新疆帮娃娃带小孩去了,三个孙子都带大了,他们两个去年也就是2018年七月份才从新疆搬回来。原来的院子多年没人住,快塌了,所以他们刚回来时没地方吃、没地方住,在王家山和袁岸岔帮三哥他们卖了两个月的炭,过渡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下决心回了白草塬他们的老屋。

        他们老屋的厨房和其他房子已经破了,不敢住人了,庄子东南角落上还有一间小房子,后墙虽裂了,但尚可凑合着住,便打扫了一下住下来了,然后就开始想办法筹钱张落着盖房子。不盖是不行了,人总还得有个去处,亲戚再好,亲房伙子也好,大家都只能是帮着周转一段时间,最终还要靠自己。姐姐和姐夫也算是让日子逼上梁山了,好在他们年龄虽都已六十好几,但身体尚可,还能苦得动,通过一年时间没白没黑的劳动,花了十几万,这一院砖木结构的房子总算顺顺利利盖出来了。

        白草塬在会宁县境内还算是个好地方,一马平川,一眼望不到边。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黄河水就通过提灌上塬了,有了水,这里是种啥啥成,群众的生活大为改善。黄灌渠里的水每年从靖远方向引上来两次,分春灌和冬灌。只是灌地的那些天,每个队、每一家、每块地,都是限了时间的,渠里水只要上来了,不分白天黑夜,大家都得等着、盯着,这里的水地到现在还是大水漫灌,放水的时间是千万不敢错过的,错过了渠里就没水了,这一季庄农就耽搁了,这个损失谁家都受不了。

        白草塬的地多年灌下来,现在基础总算是稳定了。一般塬一类型的地方的土地,都是三四级湿陷性黄土,刚开始几年是装不住水的,地很容易破碎,只有一年年这么灌水夯实改造下来,每块地的土层结构改变了,情况才能变好。黄河距白草塬有八九十公里,路径上确实是远了一点,现在最麻烦的是各方面的成本一年年高了,灌溉用水的价钱也一年年在涨,这里的群众都快接近用不起这个水了。地方虽是好地方,地都是水地,用水却很贵,这是大家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这次上塬,车是经河畔到刘寨的通乡公路拐上去的。路是柏油路,路况尚好,就是窄了点,上塬时弯道很多,得小心着开。

        姐夫把搬新家的日子看在了老历的九月二十八日,这个时节的会宁,地里的庄稼大都收光了。上塬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无限好,塬边的山坡上种着一大片的杏树,叶子在秋霜杀了几遍之后,都变得一片通红,漂亮地很,好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片的杏树林子了!刚爬上塬的庄口叫七百户,进庄看见水泥硬化路了马上左拐,前进百几十米到一个路口了又右拐,通过前面另一个庄口叫九百户的,就再没有别的岔路了,一直到一个小地名叫小堡的地方,既是塬上姐和姐夫的家所在的村子。

        尚记得第一次去白草塬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具体哪一年记不准了。也是第一次坐汽车,从甘沟到河畔,第一次出远门,是父亲领的我。那时候塬上姐夫还是河畔铁业社里的铁匠,打铁的,集体工。九十年代后期,铁业社倒闭了,姐夫也下岗了,多少年都没地方领工资,在农村他又没有承包地,真正是农的一头靠不上,工的一头也靠不住,好些年塬上姐和姐夫的日子都过的很苦很苦,之后两个孩子去新疆哈密谋生后,他们就跟去新疆了,到这次回来,在新疆生活前后大概又十年时间。

        当年黄河水还没有灌上白草塬,加上天旱,我只记得第一次跟着父亲去白草塬时,这里好像百草不生,荒凉地很,地里的收成还不如我们山上。白草塬的情况真正变好也就是黄河水提灌上塬以后。刚开始那些年,水、肥料、农药、籽种、劳力都便宜,种水地收入还比较好,所以从周围山上迁移到塬上的农民很多。借着这次到塬上给姐和姐夫贺房子,看了看,这塬上摞荒的水地已经有好多,看来这水地成本太高了,农民也快种不成了,白草塬的农业又面临着一个调整结构的重大转折关头。不过,塬上的白杨树、果树这些年倒是长的很好,地的周边、路边、人家庄园附近的防风林带都起来了,再不是当年七八十年代时那个荒凉劲,这一点应该还是沾了黄灌水的光。

        姐家的新房子这一次盖的扎实,全是砖木结构,上下圈梁,北面盖了大三间,院子东南角上盖了间厨房,大门非常畅亮。院内院外都硬化了,大门外右手空地上又用彩钢搭建了一座很大的库房,堆放杂物以及放他们的三轮车是没有一点困难了。院子就坐落在他们整个村庄的最南边,紧靠着通村硬化路,出进很方便。这应该是他们这几十年当中第三次收拾院子和房子了吧?这一次是彻底地把他们住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大家都为塬上姐和姐夫高兴!

        至于今后的生活上,姐夫过六十岁后落实政策拿上了集体工的退休工资,加上姐的农村养老金,二人每月差不多能有一千元的收入,加上姐姐原来的承包地还在,上好的水地还有两三亩,每年下苦再种点包谷,养点猪、鸡,把建房拉下的帐还一还,日子应该是慢慢会好起来的。

        塬上姐和姐夫俩人,小时候他们都没念过书,但人太老实、不小气,下苦不惜力气,对亲戚好、对弟兄好、对姊妹好、对庄间人也好,谁有难处了都帮,其实一个农村铁匠能有多少的收入?整个七十年代,姐夫上班还能领点工资那些年,我们山上生活比塬上更穷,记得老父亲那个时候每年喝的二斤茶叶主要还是靠了塬上姐夫和姐他们了。我们姊妹们在那些困难年代,每在紧要三关时,多多少少大家都曾得到过塬上姐和姐夫的帮助的,再加上塬上姐夫的耳朵背,这些年年龄大了还越来越背了,出门下苦挣钱更不方便、更不容易,所以,在他们的新房子落成这个好日子里,我们姊妹们都想尽一切办法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也算是给他们鼓个劲。唯一遗憾的是,我们的老父亲他老人家在十多年前已去世了,再也看不到塬上姐和姐夫他们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了!

      之前我还答应过姐和姐夫,房子好了要送他们一幅中堂,可应承给我写字的人一直拖拖拉拉,至今没有写好。现在看来得想办法摧一摧了,字写好了,装裱好了还要抓紧给他们送回去挂,这么说来,过些日子我还需要再去一趟白草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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