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国王的预言者算出,不久后会有一只带来灾难的猴子降世本国。待这只猴子三岁时,将有大旱灾情,大规模瘟疫的灾祸,国家会因此消亡。必须在其幼时将他杀掉。
我,就是那只猴子。
我是从石头里出世,我的守护者叫林夕。没错,她是那块石头。
我从生下来就颠沛流离,四处躲藏。国王的追杀,使林夕对我的要求极其严格,她说我只有一条路可以活下去,就是修炼成神。
追杀我的人,也许是为了悬赏的那五百两黄金,也许是为了国家苍生,杀法狠绝,宁可滥杀一千,绝不放我这一个。
从我出生的森林发出一声崩响开始,他们杀光了那片森林里所有的猴子,林夕把我藏在了她身体里,伪装成平常的石头免于一死。
那天鲜血染红了林夕的身体,火烧云布满了整个天空,通缉令贴满了整个王国。
我五个月时藏身在偏远的森林里,被一个采药人发现,追杀着我跑过了整个森林,我佯装跳下悬崖,藏在崖壁的山洞里躲过一劫。
采药人上报国王,所有的猴类受到牵连,王国境内所有的猴子全部猎杀,极少部分的猴子藏于深山老林,苟且偷生。
林夕带着我飞奔逃命,我没有看到猴血染红土壤的惨状,但是逃跑时林间发出猴子的惨叫让我几天几夜没能睡得着觉。
林夕把我藏在极冷极偏的山洞里,不知道她在哪里给我找来了诸多修炼成神的书籍。从我记事起,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坐,练功,读书。
山洞里潮湿的很,我身上因为许久没有晒阳光,虫蚁叮咬生出了很多溃烂疮口,我练功的时候林夕去采摘果子,这里地势凶险,土壤贫瘠,野果又小又少。我饿的没有力气,就想在床上躺着,林夕会用藤条责打我,逼我起来练功。我对林夕说:“我只想做只普通的小猴子,可不可以不这么辛苦?”林夕面无表情,她说那样你就会死。
我们每半年都需要搬家一次,寻找更隐蔽的住所,以免被国王的官兵搜索到。有一次搬家的路上,我们路过一户渔民之家,夜色已深,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看到一个小孩子躺在柔软的小床上,旁边是他的母亲,给他摇着扇子驱赶蚊虫,嘴里哼唱着: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跳。
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
宝宝乐得哈哈笑。”
我问林夕,糖是什么,能吃吗?林夕拉着我一边赶路,一边说,不能吃,有毒。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依稀看到小孩的嘴里含着糖块,脸上带着笑。
一路跌跌撞撞的生活,练功使我的身体变得强壮,逃跑的时候背着林夕一窜可以跃出五六棵树之远。林夕之前找来的书籍我已经看了大半,但是感觉离成神之际还很远,好像还差什么重要的东西。
国王的追杀随着我的长大也越来越频繁和紧迫起来,我和林夕现在不只是需要逃跑,还需要时刻准备和他们的杀手决一死战,我身上的伤疤已经数不过来,林夕身上已经因为开裂太多无法合拢,时常会掉落下小的石块,但是她的疼痛从不在我面前表露出来。
在我三岁生辰的晚上,我躲在一个被遗弃的猎人屋里看完了最后一本书,心里豁然开朗,原来我成神的最后一道修炼,是需要吸收天地精华纯露一年,洗涤修炼身心,然后排出体内污浊之物,才可飞升为神。
林夕带我来到王国境内最大的河流——咸罗河,藏身于河流源头山崖之上,我开始打坐修炼。河内的水慢慢汇集在我的身下,精纯之露涌进我的体内,我的五脏六腑被冲击的恶心,疼痛,奇痒难忍,我的血管胀大让我时常昏厥,液体在我的体内快速运转提炼成更加净化的浓露。为了活下去,我这一坐便是一年,也正因如此,王国境内再没下过雨。
与此同时的王国,恐慌之感愈演愈烈,在一年都没有降雨的事实下,预言的实现,绝望的气息盘旋在百姓头顶上。
国王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现在的他们号称不再追杀我了,他们想和我谈谈,求我不要再制造灾难,给他们的子民一条生路。
那天,他们听到情报说我在咸罗河源头,国王亲自带兵来到山崖下,国王给我跪下,求我放过苍生,他也会放过我。他是个很好的演讲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眼泪和哭声使我动容。我本也不想伤害这么多人,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我走下山崖,推开了拦在我身前的林夕,她说我会后悔的,这是个圈套。我不信,我以为我可以拯救苍生。
国王把我接到了王宫,他赐我豪宅,也赐我锦衣玉食,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热闹的世界,也没见过这么多对我展颜的人。他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糖果,我从没吃过,那味道一定很好。我想那个孩子笑的那么甜,糖肯定也一样甜。
国王命人给我端来了一盘糖果,五颜六色。我剥开一块,迫不及待的放进口中,是甜的,这个味道是那么的幸福,那一刻我仿佛重获新生,这世界原来是这么的美好,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舒适。
可是随后,我如火焚身,口吐白沫,神经恍惚。我惊恐的望向国王,他笑了,胜利王者般的笑声穿透我的耳膜。
糖真的有毒,林夕说的没错。
国王说:你死了,才能天下太平,你是英雄,你该高兴。
可他没有想到,我体内练就的纯露结合糖果里下的毒药形成了一种瘟疫病毒,我吐出来的黑色凝状物,蒸发开来,弥漫在整个王宫,我的身体开始排出越来越多的瘟疫病毒,散向整个王国。
国王、大臣、平民、大人、孩子、男女老少全部染病。
如预言者所言,整个王国消亡了。
而我,成神了。封号齐天大圣。
我站在高处,再也不需要躲藏,不用忍受痛苦。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一开始就只想做个普通的猴子,我没想做齐天大圣,我只是想活下去。
不愿染事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我,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