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决定世界——读《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传》

图片来源：当当网

书名：《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传》

作者：茨威格

成书时间：1932年

出版信息：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第1版

---

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1881~1942），集多个“家”于一身，“百度百科”介绍他“以传记和小说成就最为著称”。

本书，是他在1932年完成的一部人物传记，主人公——玛丽·安托瓦内特，法国大革命时期路易十六的王后，也许是因为同样来自于维也纳，这位王后的传奇，得以出现在了这位同样传奇的作者的作品集当中。

关于安托瓦内特的专著，在本书之前，读过的另一本——《罪与美——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两相比较，《罪》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篇博士论文，一篇关于时尚对革命影响主题的论文。虽然书中也有丰富的史料，大量的历史叙事和人物性格描写，但似乎为了刻意突出论点和论据，服装、配饰、发型、材质、颜色，等等这些元素，出现并且主导了全书几乎所有的篇幅，最后给读者留下的印象，主人公更像是一尊尊不断换装的模特儿。这本《断》，读来则会有趣很多，在茨威格的妙笔之下，成就了一部精彩绝伦的故事书。对于希望进入“法国大革命”的读者，个人觉得，托克维尔与茨威格当是不错的组合。

作为多部优秀的史学类书籍的作者，为茨威格再多安上一个“史学家”的头衔，似乎也不为过。书中，大量的史料被作者精妙地编织于各处，为故事的呈现提供了详实的事实依据。18世纪的欧洲宫廷史学，得益于大量的往来书信和当事人的回忆性出版物，当然还有同时代社会流传的各类“地上与地下”出版物，但在写作过程中，这位严谨的作者，却常常因为“材料太多”而“喟然长叹”P405。因为出于编纂者的各种目的和理由，很多“史料”的真实性并不高，这成为了研究的障碍。“史学家”茨威格的专业和严谨，在书中多有体现，对于史料的去伪存真，作者有着“科学”的评判（“后记”部分有作者关于史料真伪和采纳原则的集中介绍），以保证这部著作的“优秀”而不仅仅是“讨喜”。

关于书中的史料，另外值得一提的，作者在王后与费尔森伯爵往来书信上的介绍，十分有趣（具体可见本书第二十一章等处）。不仅仅是书信的内容对于研究的贡献，书中关于这些书信被发现本身，书信内容的被人为“处理”，作者在这中间的所有推断、发现，大大增强了阅读的趣味。看到关于书信的涂改，关于被涂改者遗漏部分的发现，看到作者条理清晰的“破案”，让我们感受到在那文字背后，那一位发现了一堆小秘密的好奇男孩的窃喜。

史实很重要，但历史给我们留下的材料，永远是不够完整，不够准确。但在这里，在茨威格的研究过程中，心理学上的造诣（茨威格个人在精神方面遇到的麻烦，以及他同佛洛依德之间的密切关系，都使得这位“以传记和小说成就最为著称”的作家，完全有资格再多要一个头衔。）帮助他完美呈现了一部部的作品，当然也包括这本人物传记。本书中，心理学方面的解释与说明，不仅仅帮助作者成功塑造了一个个人物，也为历史研究提供了大量间接证据，这是其他研究者所无法比拟的。

安托瓦内特的传记，当然无法脱离法国大革命的时代背景，当然，要说本书通过一个人来讲述了大革命的发生和发展，似乎也不错。

与类似主题的作品一样，《断》也是将那次法、奥间的政治联姻作为开场，书中也同样列举了一些预示“灾祸”的“迹象”。而茨威格的精妙之处，正在于大篇幅在心理学方面的说明。第二章“床帏中的秘密”，把一位被性格与生理缺陷所困扰的新郎和他那位被命运捉弄的新娘，刻画的淋漓尽致，年纪尚小的男女主人公，在了同一屋檐下，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麻烦，便完成了未来那一幕政治大剧所需要的充分条件。

且看书中妙语：“一个男人如果在性战斗力上失败，必然产生心理障碍，缺乏自信；而女人如果消极地准备委身的心情无济于事，必然表现出异外兴奋，漫无顾忌，表现出一种飘忽不定的极度活跃。”“国王那边未能释放的男性，转化为粗野的铁匠活和狩猎狂……而在玛丽·安托瓦内特传这边，她那没有耗尽的感情力量，用得不是地方……”P22/23作者的解释，充分说明了路易十六和安托瓦内特，两人大部分的行事风格，那背后的心理动因，同时也为读者展示了法国大革命发展之路上，在靠近起点处那一些极为重要的“历史偶然”。对此，作者也有精彩的总结：“许多影响世界历史的后果严重的事件，都是起源于国王的卧床之上……”“他在卧室里没有扮演丈夫的角色，在别人面前也演不好国王的角色。”“几乎每个世界事件都是内在的个人矛盾的反映。”P19/21/25

作者用最清楚的语言，在全书一开始便有了交代，宫闱之中的秘密，导致国王的唯唯诺诺，王后的一意孤行，这便已然写定了法兰西的命运。

关于人物性格的描写，书中还有很多，此处列举一二。比如表现安托瓦内特固执的一面，可以形象地从她与杜芭丽夫人的交锋中一览无遗（第四章“一言之争”），这位女士的骄傲，在最后时刻，同革命者们的周旋和同革命的不妥协对抗中，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呈现。另外还有书中关于儿童的性格分析，书中第四十章“无耻之尤”也有精彩的展示。

茨威格的这本书中，让我们看到，人物的性格，甚至是生理上的一点缺陷，几乎决定了人类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政治事件——一些历史偶然起了决定作用，但反观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法国革命又似乎是一种历史必然，即便是那一个个大人物，其个人因素也并没有那么突出，而至少都是“人群”在发挥作用，思想家们、革命者们、保皇派们、阴谋家们、无套裤汉……

必然、偶然，哪个主要？哪个更多？我说不清楚，也无从思考，徜徉于历史，有趣味在其中便是最好。

完

2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