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油泼面

直到多年以后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仍然能回想起第一次和Z君在老教工食堂见识油泼面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端过面，第一眼就是惊艳。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浇头，原始而粗粝，如同三秦大地上的那嗓子信天游。白的、绿的、红的，色彩浓艳，泾渭分明。青菜、豆芽、葱段、蒜末、辣椒粉，一切都在一勺滚油之下被激发、升华。食材混合的馥郁香气，如同高速飞驰的列车迎面撞来。猝不及防、不知所措。

观之纯粹且浓烈，食之粗鲁又尽兴。

这是北方才能有的食物。

油泼面更需要趁热。面放在自己跟前摆好，一手扶着海碗，一手拿着筷子，一副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气势。筷子上下翻飞，如同闹海的哪吒，搅出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拌出一个万里江山一片红。呼噜呼噜一气吃完，抹嘴擦汗，再慢悠悠等端起面汤，喝上两口。

至此以往，每新到一个西北面馆，我总是以油泼面来判断是否值得常来。每次等待时，听到浇上热油淋上香醋的那一声爽脆的“滋啦”声，顿时就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小当家在特级厨师考核时候的题目就是“国士无双面”，他做的是碱水面，大抵就是兰州拉面。同台竞技的有数十支鸡熬制的骨汤面、用了山珍野兽的野味面、包含山珍海味象征“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八宝面、用莲花瓣包裹的面团制成的龙须面——绝代佳人面。其他的面好则好矣，但是总是和需要外物衬托，或者高汤或者浇头，真担得上国士无双，在我看来，就是油泼面而已，简单如斯暴烈如斯，如气盖世力拔山的一方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