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雁秋《神探狄仁杰》系列，是古装探案电视剧《神探狄仁杰》的小说剧本，钱雁秋自编自导，所以小说跟电视剧情节基本上相同，影视表达的张力也比小说要精彩的多。
《神探狄仁杰》系列的热播，收获了一大批“钱粉”，笔者也是其中之一，隔一段时间总要翻出来刷一刷。然而，这部剧却只能被定义为经典神剧，却无法被定义为经典古装剧。
很多观众在看完这部剧以后，被他的曲折剧情吸引的同时，却总觉得这部剧感觉怪怪的，这实际上并不是一种错觉。
钱雁秋导演的古文能力和对唐史的了解，是他在历史古装剧编导中的优势，小说的悬疑结构和故事情节也相当不错，只不过小说的细节处理方面十分粗糙。除人物语言表达和配角形象塑造等问题以外，其故事情节的漏洞最为读者观者所诟病。
网上有不少讨论本剧漏洞、穿帮的人，我们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系统地分析《神探狄仁杰》小说剧本中的故事情节漏洞，捎带指出一点剧情逻辑和表达方面的错误。本篇文章，我们先从“使团案”开始。
内容回顾
使团案全称为“突厥使团遇害案”，是钱雁秋《神探狄仁杰1》中的第一个故事，其正式称呼为《使团喋血记》，本文简称“使团案”。
使团案是由“突厥师团遇害案”开始，和继而被发掘或引发的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案件组成，其案件顺序大致如下：
①突厥使团遇害案→②假使团进京案→③土窑刘金被劫案→④翌阳郡主遇害案→⑤狄仁杰绛帐遇袭案→⑥大柳树村民暴动案→⑦李二杀官越狱案→⑧小连子村苛政和闹鬼案→⑨幽州刑台暴动案→⑩赵传臣被杀案→⑪张老四反水伪证案→⑫真假方谦案→⑬毒蛇杀人案→⑭幽州库银被盗案→⑮李二遇刺案→⑯小连子山金木兰案→⑰天宝银号谋反案→⑱李青霞谋反案
大小案件之间相互关联，层层递进，随着赵传臣被杀案的爆发与破获，故事的悬疑程度被推到了顶点，案件的真相也渐渐地浮出了水面。我们以金木兰的作案视角，梳理整个案件的过程和真相如下：
化名金木兰的翌阳郡主李青霞，想取代武则天成为女皇帝，她的计划是先武装夺取幽州，然后联络越王李元轨和黄国公李霭旧部，突厥的好战贵族莫度，还有剑南、河东诸道的反武势力，内外并举向武周发起总攻。
联络越王旧部和突厥莫度是同步进行的，越王记室刘金掌握着越王旧部名单，而莫度已经把主和派的吉利可汗逼走，所以金木兰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救回刘金和杀死吉利。
刘金被秘密关押在长安城外的土窑中，金木兰就和莫度勾结，借突厥使团进京议和的机会，在甘南道杀死并替换使团，假冒使团进入长安献宝议和。这个案子的目的有三个，第一个是救出并送走刘金，第二个是将金木兰从长安送出，第三个是引发突厥和大周的战乱，从而稳固好战派的莫度在突厥国内的地位。
为了将这个案子做完美，他们还想好了替死鬼——突厥使团的护卫队长李元芳，先是让他成为杀害使团的第一嫌疑人，后又通过层层追杀和陷害将他逼入绝境，让他不得不找办案大臣狄仁杰求助。
而金木兰手下于风，则带领杀手将李元芳和狄仁杰杀死在绛帐县，于是一个故事就产生了：杀害突厥使团的凶手李元芳，在绛帐县刺杀了办案大臣狄仁杰，可在出城的时候自己却被江湖人物所杀。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可惜遇到了狄仁杰，不但绛帐的刺杀计划失败，反而洗清了最大嫌疑人李元芳的冤屈，结果使突厥使团遇害案陷入了尾大不掉之势。
另一边同时进行的是对吉利可汗的刺杀，吉利可汗被逼走幽州，化名李二，结果被守城军士捉到交给幽州典史，幽州典史从他的行李中搜出了带有突厥文字的书信，误认为他是突厥的奸细，于是将李二交给了幽州刺史方谦。
此时的方谦是金木兰控制的替身，方谦下令将李二处死，却遇到了大柳树村的村民暴动，李二打伤行刑军士逃走，结果在“蝮蛇”的追杀中险些丧命，又是被适逢其会的狄仁杰救了下来，这样一来刺杀吉利可汗也算是失败了。
至此，两项计划都在狄仁杰的干预下失败，土窑劫走刘金案尾大不掉，致使朝廷的目标始终盯着他们；吉利可汗活了下来，只要他在突厥国内一露面，莫度的阴谋就会被揭露，虎师就会向吉利可汗倒戈，到时候突厥这个最强大的外援也就失去了。
金木兰的计划陷入了僵局，从此在狄仁杰的调查下步步被动，假方谦在幽州的种种劣迹被查了出来，为了销毁人证而保住方谦，“蝮蛇”出手杀死了愿意作证的三合县令赵传臣，却也因此暴露了自己。“蝮蛇”虎敬晖的暴露，使金木兰从此陷入了孤立，失败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金木兰的计划本来是很周密的，可几个重要事件的失败，使他最终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首先是刺杀狄仁杰失败，使替死鬼李元芳洗清了冤屈，也让突厥使团遇害案成为尾大不掉之势；其次是方谦的败露，使金木兰失去了幽州的根基，也让她的计划暴露；最后是“蝮蛇”虎敬晖的败露，金木兰在狄仁杰身边的眼线被拔除，让她失去了强有力的助手。
可这些个重要的节点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情节上的漏洞，使得《神探狄仁杰》的悬疑色彩，变成了为悬疑而制造悬疑。
假使团进京案
按照后来狄仁杰的分析和金木兰自己的承认，假使团进京一案的主要目的，是将刘金和李青霞接出长安。土窑救刘金是“蝮蛇”虎敬晖做的，按照小说的设定，他本来就是千牛卫中郎将，他能把刘金从土窑中救出来，但是却没有办法把他送出城去。
所以，假使团浩浩荡荡地进京，实际上就是以使团的身份作掩护，将刘金和李青霞送出城去，这个案子的主要执行者是虎敬晖和于风。
可奇怪的是，虎敬晖在甘南道杀害了突厥使团，又一路追杀李元芳和始毕，又用自己人替换掉使团，然后返回长安，而假使团也是一路从甘南走到长安。
假使团在长安至少呆了一整天的时间，白天朝见皇帝武则天，晚上在长安街截杀了翌阳郡主的护卫军队，然后使团告诉武三思第二天就要离开长安，当天深夜虎敬晖到土窑救出了刘金。
第二天清晨，使团离开长安，可到了晚上时，从甘南道来的跑死了好几匹马的600里加急才到长安，这个时间线实在是不可思议，假使团坐飞机来的吗？再者，虎敬晖的踪迹一向的也是神出鬼没，作为千牛卫中郎将，竟然可以私自离开京城，跑到边远的甘南去作案。
其次，土窑中的刘金也是由虎敬晖负责审讯，虎敬晖明知道他跟金木兰是盟友，明知道他手里的名单不能落入武则天手中，可是对他下手那真叫一个狠呀。
狠到什么程度呢？案发一个月后，狄仁杰在幽州破获了假方谦案，在地下室里找到了被囚禁的真方谦——也就是刘金，此时的刘金，被千牛卫审讯时留下的伤口竟然还在“啵啵啵”的流血，以至于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用白药给自己治伤。
这又是不可解之事。
“无影针”的毒性问题
杀死李二是金木兰计划中的一件大事，可李二身上的主角光环实在是太耀眼了。
先是被假方谦下令处死，书中讲得很清楚，李二在监狱里是带着手铐脚镣的，有四个军士将他押赴刑场，这种情况下大家想一想，如果你是李二怎样才能逃跑，恐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吧。
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四个军士听了导演的命令，在行刑前打开了手铐脚镣，然后把李二用麻绳绑在了木桩子上，李二运足了力气挣断麻绳，抢过军士腰间的刀砍死队长，跑了......
杀人为什么要解开手铐脚镣呢？又为什么要绑到木桩子上呢？搞不懂。
李二跑了，金木兰自然要派出最厉害的杀手——“蝮蛇”，在一个雨夜，李二中了“蝮蛇”的暗器无影针。
我们来看李二中无影针之后的症状：视线模糊，口吐黑血，呼吸不畅，双腿无力，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二还能挣扎着在大雨中奔跑，最后才掉到了山沟里。
第二天早上，李二被小连子村的陆大有扛回了家，到了晚上狄仁杰来投宿，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李二大哥还活着。最后被“狄三针”用针灸给扎好了，这个我们就不做过多议论了，毕竟中医出奇迹。
可同样是中了无影针，我们再看看配角赵传臣的反应。
狄仁杰询问赵传臣关于方谦扣押朝廷慰抚款的事情，赵传臣如实地回答，当说到：“（方谦）让我把这笔钱存到天（宝银号）......”的时候，赵传臣突然不说话了。
原文写道：他突然停住了嘴，一言不发，只是傻愣愣地看着狄仁杰。
过了一会儿，狄仁杰才反应过来，赵传臣被暗杀了，最后在他身上找到了无影针。
这无影针的毒也太牛了，秒死，比氰化钾都厉害，这感觉好像是直接切断了大脑神经。
可关键的是，赵传臣中无影针的反应，跟李二中无影针的反应差别太大了，李二的反应如同喝了3两百草枯，而赵传臣的反应好像是喝了半瓶子高密度氰化钾溶液。
无影针配“虎氏蛇毒”堪称武林最强暗器，只要是中了这种暗器，编剧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在《神探狄仁杰2》的“蛇灵案”中无影针再次出场，无影针的影响力才算是到达了巅峰，可是其毒效的发挥依然不稳定。
不靠谱的杀手们
看过电视剧的朋友总会有个疑惑，杀狄仁杰真的有那么难吗？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觉得，以任何一个反派的实力想杀掉狄仁杰，那机会简直是太多了。
可这些反派大佬们，要么就是关键时候啰里巴嗦，要么就是明明有机会却不杀，反而自己去制造一些不靠谱的机会。
比如，绛帐县杀狄仁杰，明明虎敬晖一根针就能解决的问题，偏要让于风的一帮子废物手下去杀。这样也就罢了，于风的手下明明已经化装成千牛卫接近了狄仁杰，趁狄仁杰跪下接旨的工夫一板砖拍死也就行了，非得绕着大圈子把狄仁杰骗到马路上去杀。
虎敬晖杀李二就更离谱了，狄仁杰一行三人初入幽州，借宿在大柳树村的村民家里，虎敬晖接到杀李二的命令后，为了脱身，他用蒙汗药麻翻了李元芳和狄仁杰。
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总算是用无影针将李二刺伤，可是李二跑了之后他竟然不追了，不去确认一下李二是不是死了，连金木兰都知道除了尸体谁都不信，“蝮蛇”虎敬晖这么专业的杀手连这点基本的职业素质都没有吗？
张老四的供词
这是“使团案”故事中最大的一个漏洞。
为了揭穿方谦私吞慰抚款的事情，狄仁杰找来大柳树村幸存的张老四等人作证，狄仁杰在大堂上审问方谦的时候，张老四等七八个人就蹲在大堂左侧的班房里。
为了让这些人不乱说话，虎敬晖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出来威胁这些人。原文写到，他先是给张老四吃下了一颗百毒丸，告诉他退堂之后就给他解药，然后就把这七八个证人带上了堂。
结果，张老四果然在公堂上反水，没有说出任何对方谦不利的证词（其他几个人没说话）。
狄仁杰对张老四的反水很疑惑，但是他竟然没有查问，也没有再次找张老四核实，直到他证实了虎敬晖就是“蝮蛇”，才找张老四确认了一下。
这是离虎敬晖暴露最近的一次，可狄大聪明竟然完全忽略，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他觉得当时幽州城内尚不稳定，他怕没有能力保护这些人，所以才没有问这些人。
可这番说辞是根本站不住脚的，李元芳从大柳树村把这几个人一路带到幽州府衙，方谦等人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情况如果有人威胁了张老四反水，很有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人，要么是虎敬晖，要么是李元芳。
狄仁杰后来自己也说过，他曾经怀疑过李元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不去查明。
而这个威胁张老四的人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种情况下他很可能会杀掉张老四这几个人灭口，而狄大人不但没有查问，反而又把这几个人放回了大柳树村，根本没有加以保护。
更离谱的是，虎敬晖光明正大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事后竟然也没有杀张老四这几个人灭口，职业素质令人堪忧。
虎敬晖到底是哪头的
我看了三遍“使团案”小说原文，不禁感慨，金木兰这种人能成功才见了鬼了。手底下就俩人，一个叫于风，完全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工具人；另一个是虎敬晖，虎敬晖这个人的脑回路简直无法理解。
作者为了塑造悬疑，把虎敬晖简直写成了一个精神分裂，在没有暴露之前，那是一心一意地为朝廷办差的呀。
除了我们已经说过的土窑审刘金以外，原文之中，假使团出城的时候，这里面应该是混着李青霞和刘金，本来在武三思的带领之下都已经要出城了，却被虎敬晖带的千牛卫强行拦了下来，要求搜查。
武三思跟他百般理论，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就算是出了问题，也可以推到武三思身上了。可他一概不理，坚持要求搜查，逼得武三思只好进宫向皇帝请旨，虎敬晖这才答应放行。
这段情节在电视剧中好像被删掉了，这是电视剧中为数不多和小说中不一样的地方，可能钱导后来也看出来这里不合理了。
而狄仁杰算计方谦，让他以为赵传臣已经反水，虎敬晖明明知道狄仁杰的用意，也知道赵传臣反水后的后果，可是他不但不给方谦传个信，反而还帮着狄仁杰算计方谦，最终逼得方谦狗急跳墙，下令除掉赵传臣。
这才让赵传臣决定反水，而虎敬晖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用无影针杀掉赵传臣，也正是这次行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虎将军你早干什么去了？
至于方谦暗杀赵传臣竟然用砒霜，而且砒霜被李元芳打翻在地之后竟然还“滋滋”冒烟，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还有刘金被捕三年，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脸上竟然一直都带着人皮面具，这人皮面具的质量也太好了......
但这些毕竟是小说里的情节，也计较不得了。
最后
读完“使团案”后，一个很强烈的感受是，像虎敬晖、方谦这些反派几乎全程智商不在线，这个故事只有两个人智商在线：一个是狄仁杰，一个是金木兰。
可惜金木兰的智商不如狄仁杰，而且，狄仁杰手下全是靠谱的帮手，而金木兰手下全是拖后腿的，一个女人实在是带不动啊。
所以，这一局，狄公胜之不武了。
文|王玄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