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条令人困惑的新闻——两个哈利波特粉丝网站与JK罗琳划清界限。作为哈利波特系列的作者,魔法世界的创造者,其作品甚至作为文化标志在伦敦奥运会上演舞台剧,缘何现在被粉丝抛弃,莫非下一步就要剥夺罗琳的著作权了?事实上这的确在发生,早在几个月前,就有大批粉丝表示:“哈利波特没有作者。”
01被“恐跨”的作家
其实这已经不是近两年哈利波特之母第一次上推特全球趋势了,从2019年底,她就一直被欧美网民猛烈抨击,一度因此退出推特,攻击她的人中不乏各类社会名流、公共人物,甚至包括哈利波特和他的伙伴们——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和艾玛沃特森等人,都旗帜鲜明的反对罗琳言论,那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导火索应该追溯到英国的一个法案,众所周知,欧洲作为崇尚自由的资本主义世界的标杆,历来是对现代社会各类边缘人群和亚文化相当宽容的,尤其对LGBT(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缩略字)充满同情,敏感程度直追美国肤色话题,被认为是政治正确的红线,在之前英国的《性别认同法案》中,变性人要认证自己新的性别,需要提交“性别认同障碍”的确证书,还有其他医学文件,前几年试图改革,只需主观认定自己是男/女性,就可被法理认同为相应的性别。
这在我们中国舆论环境里看起来过于超前,但在标榜自由解放的西方世界,那是民主和人权社会的又一大胜利,且人人争相推崇,唯恐思想落后,状态颇似我国某段全民学习争进步的特殊时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上进的,有一位精英女性(名字记不清了)就站出来表示反对该改革,她认为这种法律上对女性的扩大定义欠缺考虑,忽略基本的生物事实,将会给很多可能侵害女性的行为提供漏洞。确实,该法案原则上同意了完全的男性进入女更衣室、女卫生间等私密场所,只要他们声称自己内心是女性。
但她的观点基本只被讨论了一个开头,此后她这个人就只剩下一个“歧视跨性别主义者”的标签,引来数以千计的围攻,本人也被所在机构辞退,她起诉机构后败诉,被告知其观点不符合民主社会的价值诉求。败诉后罗琳站了出来,直接表示支持该女子,作为公众人物,她的影响力自然大了许多,所以理所当然地收获了数以万计的辱骂。
被围攻后的罗琳一度退出推特,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年中再次出山,这次她被一篇文章激怒了,该文章的标题中以“来月经的人”指代女性,罗琳反问道:“我记得有一个词是专门来形容这类人的吧”。毫无疑问她说的是“女人”,但这又碰到了跨性别主义者的逆鳞——因为做过性转手术的男人也是会来月经的,而结合罗琳以往的“劣迹”——她已经被列为恐惧“跨性别主义者”了,这次明显是把这类人区别对待了,旧恨新仇交织,罗琳又一次被骂上了推特全球趋势。
02剧变的欧美观念
大部分中国网友看完这一段瓜情,第一反应估计都是:“这什么跟什么。”都要震惊于欧美社会话题尺度为何如此森严,说好的言论自由呢?其实言论自由自身本就是一腔理想,设想所有人初始都能自由说话,总会有人的观点是不合其他人胃口的,反对的人多了,自然能喷到你放弃自由,哪个社会、哪个体制、哪种意识形态下都不缺乌合之众,自由是他们的武器,自由就是其他部分人的枷锁。民主社会,当然要为大多数人服务了,且注意,
不是数量意义上的“大多数人”,而是声音最大、存在感最强的大多数人,这就是政治上唯一正确的立场。
有一定网龄且关注美国新闻的中国网友,对美国的种族话题都有个遮遮掩掩但绕不开的印象——“矫枉过正”,不能请黑人吃西瓜,不能认不出黑人的脸这都是基本规则了,迪士尼的公主们也慢慢加入了不同的肤色,甚至一度出现不少“黑化”的传统角色,比如圣诞老人、耶稣、蜘蛛侠的女友以及哈利波特舞台剧中的某一版赫敏。
仓廪实而知礼节,过度发达的欧美群众,普遍对这类政治正确习以为常,尤其精英阶层,向来以人权和自由为两大勋章的,而中国网友不在这个环境中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不喜欢绑架式的鼓掌,近年来互联网对“白左”的讽刺越来越多了,但若说罗琳是被“白左”迫害了,里面又有些门道,因为罗琳本人也相当白左,对LGBT群体高度赞同,前面提到过的黑人版赫敏也得到了她本人的背书,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种种私密关系也被她慢慢补完,常年为女权运动发声更不用说了。事实上,这次引发分歧的主要原因,正是女权主义和跨性别主义者中龃龉不断、尚未调和的内部矛盾,罗琳选择坚持了自己的观点,诚然可贵,可惜欧美的社会观念进步太快了,后来居上者太多,所以白左遇上了更左,政治正确碰上了政治答案。
最早“政治正确”这个词主要用来讽刺中国,后来互联网越来越发达,它才在国外发现了更广阔的天地,甚至可以说如鱼得水。首先,阴恻恻地讽刺欧美人民追求人性解放、种族平等和对边缘人群的关爱当然是不对的,放在任何政治立场都不对,但得认识清楚,这些爱与人权的大旗是有条件和边界的,比如很多人不太熟悉的,BBC前些年出了一款“living with lams”的情景剧,背景是一家亚裔在英国的生活,刚放映就被亚裔抵制,里面出现了大量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和侮辱性词汇,尤其被人吐槽的是作为亚裔剧,主创基本没有黄色面孔,然而BBC甚至没有个像样的回应,此事就不了了之了;而另一厢,某家警察局为了改变群众对有色人种(黄种人犯罪比例如何大家知道)的刻板印象刚刚决定不发布罪犯的照片。这其中的差异,难道是因为对部分有色人种的关怀比另一部分有色人种更加正义、更具先天道德么,明显不是,是其他力量选择了方向。
03永恒的政治正确
以美国为例,美国以民族大熔炉的包容性著称,其实难符,一个20世纪70年代前都在搞种族隔离的国家谈何熔炉?真正的大熔炉是南美洲,印第安人、白人、黑人、拉丁裔混成巧克力肤色。但上世纪后半段,老美的人口结构变化终于无法避免了,尤其是发达国家白人群体慵懒的生育欲望,人口结构的变化夹杂着种族融合的情况,总能引发一系列的社会矛盾、观念剧变,比如当年以清教徒文化立国的美国人,已经是全球性解放的课代表了。观念一变,在政客眼里,这就是用脚投票的问题。比如现在的共和党,给人感觉是一群保守派,白人主义者,其实他现在的纲领对比当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早的共和党纲领说一句纳粹也不为过,主要拥护者是中产阶级以上的白人,后来这套越来越没市场,如果还坚持怕是村长都选不上了,才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政党没有选票就是死亡。
美国的政治很现实,每次投票的人都差异不大,关键就是抓住几个摇摆州,川大统领被全美国直接认定为种族主义者为何还能选总统?因为他自有基本盘,那就是不怎么上网,没什么发声渠道的中老年保守美国人——常被蔑称为“红脖子”。川普有时可以表现得似乎很偏狭,不是因为他天然不正确,就喜欢和圣母们唱反调,而是因为作为白右的头头,他有自己的人需要安抚。
引申到前面“民主”的含义,对川普而言,喊着黑命贵的讨厌他的,是“声音最大的人”,保守而显得不合时宜的,是对他的选仓真正有“存在感”的人,这也是川总统现在无可奈何的撕裂现状,最让他担心的,想必是后面社会人口结构进一步趋势了——《华尔街日报》消息称:“新一代美国人是美国历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一代。”如果55岁以上美国人中有3/4为白人,那么在18至34岁美国人中白人仅占56%,在未成年中甚至低于50%。
这些人终究会走出去投票的,那时川总就真慌了,可他骑虎难下,至少现在下不来。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两党的态度和纲领还会继续变,无论什么年代,决出胜负后,那个就是“正确”的代言。
欧洲兄弟们的人口结构发展也不遑多让,可以预见,未来追求平等、追求性解放的声音会越发壮大,其存在感也无法阻挡。这是心照不宣的“权力密码”,比如美国政治明星白思豪,娶了黑人老婆不说,还是女同,女儿吸过毒,还在前一阵的游行中闹事被抓,一家人都闪耀着自由世界的光辉。
所以,“政治正确”一词仿佛是为这一情况量身打造的,不过主从关系不太一样,观点并不是讨好政治的附庸,而恰恰相反,是政治永远只能站在正确的一方,站错队的政治没有表达的资格,而胜利者会对自己的立场推波助澜,同时等待下一个方向,不断螺旋发展,不断相辅相成。
罗琳站错了队,她没有说话的资格。
当她被扣上帽子以后,曾为自己试图做过辩解,写过长文,但预计80%的辱骂者是不会也不能去读并理解她的真正立场的,网络情绪就是“政治正确”的具象化,黑白分明是大家最喜欢的状态,有的人无法分辨,有的人疲于分辨,有的人乐意站队,反正骂的不是我。
文首提到的粉丝会们的行动,像是哈迷们的一种弃车保帅,大家都是正义和正确的伙伴,岂能追随一个破坏人类进步的“恐跨者”?网上已经有人开始连着书一块骂了,划地绝交是说得过去的,况且粉丝会们这也说得冠冕堂皇——一个歧视倾向的作者,配不上一部以反歧视、反迫害、追求平等和爱为主旨的伟大作品,哈利波特没有作者,哈利波特属于人类。从“哈利”、“赫敏”的主动站队,到粉丝网站的切割,大家都默默接受了“哈利波特之母堕落为伏地魔”的遗憾戏码,罗琳只能认栽,所谓“书生事业绝堪悲,横得虚名毁亦随”。
值得一提的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主创人员中,有且仅有一人为罗琳说话,伊文娜·林奇,卢娜的饰演者,永远不着边际、永远独立自我的疯姑娘,在第五部哈利被千夫所指,整个魔法界万马齐喑的时候,还坚持为信任的人“唱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