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I am no pilot, yet went thou as far apart from me that vast shore which is washed with the farthest sea, I should venture for such merchandise.(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                      ——莎士比亚

田柾国这一周心如火灼。

因为金泰亨邀请去他家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对金泰亨是什么感情，或许是他不愿，也不敢承认。

金泰亨大三在学校附近租了独立公寓，在从前的教职工楼里，其余的都拆了，只留了一两栋。对面不远处便是新建的教授花园。沾了教授的光，这片区域也落得个安静。

来之前，金泰亨也查过穆斯林在饮食上的禁忌。平时田柾国也只去清真餐厅，考虑到诸多不便，便把时间定在了周末下午。准备了红茶和草莓。金泰亨喜欢草莓，但今天打开冰箱发现家里都会草莓。所以当田柾国提着大袋小袋的水果出现在金泰亨面前时，嘴上说着:"哎呀，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心里却欢喜地手舞足蹈。

"金学……"，"学"字音还没落，屋里那人就瞪了他一眼。

"泰亨哥。"田柾国不慌不忙，神色极其淡定。

闻声，那人却一秒露出四方嘴，接过东西揽他进屋。

狭窄的空间，简单而温馨，质朴而富有人情味儿，到处透露着精致和婉约的气质。书房里有两架深红木质书架，雕刻着精细的纹路，红漆掉了一些，褪去往日的鲜亮，注入几分年代感。陈列的书也不计其数，大多为英文原著与译著，夹杂着几列现代小说。

金泰亨放好东西便走进书房，拿过桌案上的译稿，"最近在尝试翻译英诗，可惜我文学功底不好，这不才译了几首就得搁笔了。"

"你看看这首普希金的诗，提点建议呗。"

金泰亨让田柾国坐到桌前，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其侧身处。田柾国带上丝框眼镜。镜片下的眸子像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泉水深处，无数错杂的情感在翻涌着。

金泰亨柱着胳膊，看着他通读了一遍。接着两人一言一语地交谈着，或低头沉思片刻，又或有了某个词，某种意境的分歧，两人各抒己见，达成共识……

一首情诗，一段情史。

“我爱过你，如此温柔，如此真挚。”田柾国念起这句诗，“第一次读这首《I Loved You》时，便为普希金和奥列尼娜的爱情唏嘘了。那个时候，有情人终成眷属，仿佛只是诗剧作家笔下的一个梦吧。”

“但那是的人们即使得不到，也怀着对彼此的祝福离开。就像普希金后来在奥列尼娜纪念册写的:'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会铭记但不会强迫你。”

“嗯，爱不是禁锢。”

I pray God great another love you so.

田柾国眼镜望向金泰亨的途中，看到一本泛黄的书，便问：“方便一看吗？”金泰亨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本《罗密欧与朱丽叶》拉长了时间的年轮。泛黄的纸页透出一股霉味，书的外包装显得残缺不全，剩余的部分布满了犹如蜘蛛网一般的细纹。内页用钢笔书写的心得体会不知是被岁月，还是被忧愁浸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奶奶生前最爱的一本书，爱不释手反反复复读了十几遍。她说因为这本书和初恋相识，可惜却没能携头白头。”金泰亨抚着这本书，封面上还留有田柾国手掌的温度。

有人说，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男孩子天生浪漫。

田柾国对上眼前人满是思念的目光。“泰亨哥，有空我弹这首曲子给你听吧，《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了。”少年展露笑颜的模样，那股疏远，漠然早已荡然无存。

“你会弹钢琴？”

“嗯，小时候就学过。”

金泰亨起身，走到书橱旁，打开他黑色的萨克斯盒子。“现在要听一曲吗？”

仿佛是天意，那经典的爱情桥段将在他们身上重现。

“好，洗耳恭听。”

乐声响起，田柾国微微闭上双眼，全身心沉浸在熟悉的旋律中，在那个纯净的世界中，他清清楚楚看见了，真真切切触到了那座天堂。冰凌砌成墙壁，白云铺成屋顶，雾霭织成纱幔，星星串成明灯。像天地一样长久，像日月一样永恒。是金泰亨铸造的天堂。

如歌如诗，如梦如幻，如云如月，如水如烟……

是至真至善至美的境界，艺术家对罗密欧和朱丽叶爱得多深。演奏得多用心，倾注了他最虔诚的感情，讲述着这如痴如醉，如泣如诉的凄美爱情。

田柾国不经意间感受到眼角的温热，如同他投入全部情感演奏时一样，他们说心有灵犀的。

一曲毕后，开始沉寂无声的短暂的空白，像沉重的大幕拉开之际的一息。许久，田柾国才说道:“一曲舒缓优美的旋律，一段可歌可泣的经历。虽然未曾体验过。却刻骨铭心。特别动听。”

“独奏再美，也比不过两个人合奏的默契。”，金泰亨放下萨克斯，“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刚好过段时间就是元旦晚会。”

田柾国一口答应，“那我们以后在学校的琴房练。”金泰亨点点头。

两人又在书房讨论了好意会儿，从文学到音乐，从理想到信仰。田柾国同他讲了许多关于穆斯林的故事，讲他的信仰……桌上的两盘草莓估计金泰亨吃了一大半，望着满盘狼藉，田柾国扶额，“泰亨哥……这么爱吃草莓啊”。

天色渐晚，田柾国便告辞了。临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泰亨说：“学院举办的剧本改写大赛，我想报名，到时候能不能帮我改改……”

“要写什么？”

“《罗密欧与朱丽叶》”

“好。”

我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相遇的缘分，却不会让他们的悲剧重蹈覆辙。纵使万劫不复，亦保你最后一程。

书已旧  人渐远

早已成为上一代的记忆

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阳春白雪  下里巴人

布拉广场上盘旋的白歌

维罗纳石桥下幽咽的泉流

向人类的子子孙孙

世世代代重复着这部历久弥新只有一个字的书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