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


人生有许多场景转化,因为我母亲生病住院,我陪伴她老人家,今天的场景转到病房。

                              (—)

    病房三床来了一位大爷,是女儿和儿子一起陪同过来。一家人说话轻言细语,氛围很好,很是让人羡慕的和谐家庭。

晚上女儿陪护,照顾有加,老太爷是个有福气的人。

第二天,病房人们相互混熟眼面,话也多起来。

反正无聊,下午看完抗战神剧,在反复单调的购物广告背景声中,病房的人也开始热聊起来。

先说养生,再说食物安全。二床的婆婆因为头晕,美尼尔氏综合症翻了,病友建议她吃鸽子蛋蒸天麻土方子见效。

三床的大爷说他家里养了鸽子的。

话题拉开了,大爷没进医院住院时,在家里鸡、鸭、鹅都养,还养猪,一年香猪都卖好几万呢?

二床的婆婆问,挣那么多钱,有几个子女啊?

大爷说就两个,一儿一女。要给儿子买房成家哈。

二床婆婆又问,给儿子买房,那女儿呢?

大爷看都不看眼前的女儿,转过头说:她早就结婚了,不用买。

房间其他人开玩笑说,老大爷偏心了,男女都要一样哦。

在旁的女儿马上为老父亲解围,我们不要,哪里要那么多嘛,自己都有房子住。

二床婆婆和众人一起笑着起哄:那不一样嘛,父母一碗水要端平才对,给多给少是份情,要公平嘛。

老大爷根本没觉得该一样对待。

女儿是嫁出去的,儿子是自家的,给儿子买房、成家、养家,倾其所有都是天经地义。

大爷继续说:她哪里需要嘛。女儿是不需要父母给的。

我不知道她女儿听到这话会是怎样心情。

责任是一样的,待遇却从不一样,他老人家就没想过女儿生活中也有困难?也有不容易的时候吗?他 想过女儿也想被父母平等对待和喜欢吗?

我们每个人,人生最初始的甜美难道不是来自于父母平等的仁爱吗?

一份公平实际就是一份尊重,一个家庭的良好家风的传承。在公平的原则下,如果女儿愿意把自己一份留给手足是自愿,那是深情之爱。

但父母从未想过公平的赋予,就有点凉薄了。

中国大部分家庭的女儿都很懂事,一样孝敬父母,一样付出,可就是不能享受同等待遇和爱。

从封建礼教桎梏中走出来的一部分老人,愚昧还在大脑继续发酵,终身抱着“正宗”的虚幻,自欺欺人的以为男性是血脉的延伸,其实除了人们的取姓习性,从生物学上的意义上讲,无论男女,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只是各四分之一的血融,任何人种、性别,没有任何差异。

所以,能拥有一对明智的父母,不给你原生态家庭伤害,才真正是三生有幸的事。

想到这,我忽然有种感觉,对大爷这一家子先前留下的美好印象打了一个半折。这看似美好的背后,其实都是懂事乖巧女儿的委屈成全,不争不抢换来的。

第三天,大爷又转其他房间了,那一家留下的和谐中,有那么一丝丝微凉在空气中流动,久久没消散。

                          (二)

    空着的病房第三床又新来了一位大姐,实质是婆婆级别,地方口音非常重,嘀嘀咕咕说半天,只能挑几个单词听懂串联起来猜出意思来,所以听她讲话特别吃力,但她又特别喜欢说,所以大多数时间我们只是应付点头。

有时候问第二床的婆婆,听懂没?听懂了后婆婆会重说一遍,算是临时翻译。

每个人都是一部故事汇,走过的一生,正经历的生活就都是一本个人影剧。

第三床婆婆输液的时候没家人陪伴,我问二床的婆婆,她的家人呢?

二床婆婆说:听说只有一个儿子在外打工,莫法陪她。

她刚来看病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来医院的。

我无限感慨和同情,看三床婆婆正闭着眼睛在微酣中,手上输着液,到了午饭时间也没动静。

病房的人都还是很热心,我们问了她需不需要帮打饭,她说了,她不想吃,输完液再吃。

二床婆婆告诉我们,他这个儿子是她嫁二嫁时生的,前两位丈夫都死了。

儿子昨晚来过,白天要打工,所以白天她也没人陪。

下午三点左右,她输完液,很不好意思让我帮她拿“粑粑”,我翻了好久,在她病床柜子里翻出未开封的旺旺雪饼,这个就是她说的“粑粑”。应该是她儿子买的吧。

晚上帮她打了稀饭吃。

再晚一点,他儿子来了,说了楼下不允许进来,护士让他去做核酸检测。他跑过来问我手上带的手环都是作过核酸检测的吗?需要化多少钱?

二床婆婆心疼他打工做体力活的,怕他不明事理化检测冤枉钱,赶紧告诉他每个病床都有一次免费检测的机会,自己可以不给钱检测。

那小伙子微胖结实,话不多,来了就给他老母亲剥香蕉吃,还客气的拿到每个床位想送给大家吃。

她老母亲拖着唱歌调的地方话哀叹道:可惜累了我幺儿哦,上完班还要来照顾我,唉,这身体不争气,我说死了算了,唉。

我们也是听了老半天,才明白她是在心疼她儿子。

二床的婆婆问,那你媳妇呢?

三床婆婆直摇头,依旧拖着有气无力的声调说:她婆娘天天打麻将,不上班,吃完饭的碗要我幺儿回去洗,所以我说我幺儿,累哦,遭孽哦。

众人说,这样懒的女人拿来做什么,那离了吧。

的确,在世人评判善恶分界线上,一个太懒惰好耍的女人肯定是最基础的不合格。

那小伙子只是听着,也不发火也不搭腔。这应验了一个普遍规律,几乎生活中这样比较温顺的男人都是无法掌控生活方向的,更别说主动权了。

二床婆婆是个有主见的人,追根刨底问三床婆婆,怎么会取到这样的媳妇,是哪里人啊之类问题。

三床婆婆又是唠唠叨叨了好久,大家都忙着也听懂一句翻译一句,大概知道,这媳妇是云南与越南交界地方的人,至于为什么找到那么远的姻缘,也问不出所以。

三床婆婆再次叹息她幺儿命苦和累,我们也深切感受到小伙子生活的无奈和无力。

二床婆婆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替小伙子打报复平,对着小伙子半开玩笑说:说了那么多,还是你妈心疼你哦,这样懒的婆娘,离了算了。

三床婆婆也接话,是喲,我也老说离了算了。

这是长辈们心中的想法,那个一无是处的懒女人离了算了。

这时,小伙子终于对他母亲说话了:你说得简单,娃儿谁带嘛?

三床婆婆:有那么大了,把吃的留给他,可以不用人带了。

小伙子又咕噜了一句:哪可能嘛。

其实单单这觉得两句就知道,小伙子至少不是感情中的狠角色,受气劳累也是必然,尤其是遇到懒媳妇。

小伙子4岁儿子打来电话,幼稚细嫩的声音刚说完:婆婆长命百岁。

电话那一头就一个女子声音传过来:老不死,要死。

听得我们口瞪目呆,三床婆婆有气无力平静的说:看嘛,是我媳妇在骂我。

再看看小伙子也很无奈,只是对他母亲说:不理她,难得理她。

众人见状,也纷纷劝说,唉,当没听见吧,好好养病。

看来这种赤裸裸的婆媳不友好对立现象,已经成为这一家人的常态。

这是很多中国贫困家庭情亲的现状。女人们如果没多少社会工作能力,打麻将也是混社会,也是她们融入生活的一种方式。而且,在麻将馆中她也会获得很多处世之道,麻友们会相互攀比,暗中较量,当然也会交流一些家庭经营秘籍,好吃懒做被当着福气,专横刁蛮一点也是基本本领。

一般的城乡部孩子们有父母在没变成留守儿童还算幸福的。如果有一天父母关系破裂了,也没人关心孩子心灵的成长。就像三床婆婆说的,把吃的留给他,也不需要照料了。

上一代人活着,就为填饱肚子穿暖衣服,没有那么多精神需要,一切细微的感受都显得矫情。

年轻一代可能稍稍进步一点,但也受制于实际生活状态,也就笼统的忍耐承受,不敢对家庭生活有过多奢求。

那些发达国家流行的家庭生活心理交流,治疗,压根儿都不存在。

像这三床婆婆的幺儿,忍受就是他全部生活智慧了。很多亲密关系的维系就是一强一弱配搭和谐共生的,平等有质量的互动要求可能就是矫情,也是无事生非。

当这小伙子的力气都花在打工养家上了,老实本分,家底轻薄,也是他的底色,选择隐忍,不敢轻易离婚,不多余的非分之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有老婆总比没老婆好

孩子有娘总比没娘好

这是病房间病友的闲事,也是我们普通百姓真实生活剧本之闲事,没有好的开始也没有更坏的结束,沉重也好,嬉戏也好,只是,它一直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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