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苗】沉没灯塔3

“你把黑白熊看板都压坏了,这样我该如何设置骨牌呢?啊抱歉抱歉,常常有人说我不太会说话呢……不用太介意,并不是说你添了麻烦,只是你看起来很不走运……对吗,苗木君?”

白色的有如火焰一般的头发,灰青色的瞳孔,还有一副自来熟的笑容,并不奇怪的是声音的主人没有給苗木带来任何的亲切感,大概是由于他手里还拿着一样锋利的危险武器。

苗木艰难地出声,他觉得这种状况下还是尊称一声前辈比较好:“狛枝……前辈,咳、咳……你先把冈格尼尔之枪放下。”

对方有些无所谓地照做了,金属的重量碰撞地面,发出沉重的哐啷声响。

“看来你没法站起来,就让我这无用之人来帮你一把。”狛枝凪斗径直踩上黑白熊看板,左手扶住苗木的肩膀,右手给他的腰部一个支撑,把苗木从黑白熊看板堆中稍加用力托了起来。苗木有些悬空地被往前带了两步,勉强靠着狛枝的身体站稳。他只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很意外也很惊喜能误打误撞闯入狛枝的精神世界,但是他没料到见面会是如此这般,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是什么情况。苗木的大脑直接宕机。

狛枝往下看着他,桎梏着他的手稍微松了点,但右手并没有离开他的腰,左手减小力道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苗木试了试自己还能站稳,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虽然看上去摔得很狼狈,但并无大碍也没有摔骨折的迹象,他站在狛枝的影子里沉默了一会,狛枝低着头看他,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数量。

“那个……狛枝前辈可以放开我了,我没受伤。”苗木有些不自在,狛枝凪斗似乎不是太能注意和陌生人间应当保持的距离,两只手上下刚好卡得他上身无法动弹。

狛枝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当然不可以,因为苗木君看起来实在是太可疑了。在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苗木一脸我也不清楚我做了什么的样子看着他:“真巧,我也想问问狛枝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狛枝的眼神有些无辜,满脸都写着真诚。

“真奇怪呐,不正是苗木君把我关起来的吗?装傻可没用哦。”

可能是身高的原因,和狛枝保持一定的距离还好,站近了多少带着压迫感。看着苗木有些茫然地抬头,他的语气还是很轻快:“说另一位超高校级的幸运装傻似乎不太礼貌,啊……抱歉抱歉,总之现在能让我出去了吗?”

“出去”应该指的是“苏醒”,苗木恍然大悟,狛枝凪斗只是想从沉睡中醒来罢了。

虽然不清楚狛枝凪斗为什么会把自己拽进来,也没能理解为什么单方面认为是自己把他关在这儿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狛枝凪斗有自我意愿想离开这里。

这是好消息,苗木不由得心生雀跃。

“狛枝前辈愿意醒过来吗?”

这下轮到狛枝凪斗费解地看着他,反问道:“苗木君刚刚摔坏脑子了吗?我现在很清醒。”

苗木开门见山:“不,你在你的梦里,你把自己关起来了,再不醒来,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他索性全盘托出,只希望狛枝能多少进行配合协作,能自愿醒来便是好事。

狛枝语气中多少透露了些无奈:“这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给我这种垃圾渣滓带来的余兴节目吗?苗木君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消失不见,让我等了很久,等到我都快不记得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你突然回头告诉我,这里只是我的梦,你要如何证明呢?”

如何向一个身处梦境的人证明他在梦境中。苗木欲言又止,新世界程序的神经感知系统做得太完善,狠狠掐一把看看疼不疼这种事不适合在这使用,他思考片刻,问:“狛枝前辈,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吗?”

狛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有啊,最异常的不就是苗木君吗?”

话题又被丢回来了。

苗木一时语塞:“我没有在开玩笑,狛枝前辈能告诉我吗,我跟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肩膀一沉,狛枝的手顺着他的倾身加重了力道。

“如果我说,我都忘了呢?”

“诶?”

“我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但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看上去不像在说谎,狛枝凪斗模仿他的说话语气:“你告诉我,新世界还是什么的,我在里面已经毫无价值可言,充其量是个站在角落里的背景板,即使出去了也会是绝望什么什么的党派,听上去还挺可怕……别的都记不清了,总之你说我已经毫无希望可言,不如跟着你离开。”

他认真地问苗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毫无价值我大概能理解,但毫无希望这点我一直想问苗木君,为什么我就毫无希望呢?”

苗木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意思是你被骗了,那个人不是我。”苗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或者说,那个人只是跟我拥有一致的外形,他是江之岛盾子设计出来的,另一个我。”

苗木心生出一个念头,大概狛枝是在新世界程序中死亡时,被和自己有同样外形的人工智能带到这个地方,并且渐渐遗忘之前所拥有的记忆。这也能解释,为何江之岛盾子最后还希望通过覆盖他们的记忆,妄图进行全员江之岛化的洗脑工作,大概其他77期前辈,在死后,也都是被假冒成他的苗木诚带到其他的地方关了起来。

真是恶趣味。苗木在心里感到厌烦,她变成人工智能了也要用利用我的形象,更可气的是,狛枝前辈不仅相信了,还跟着一路过来。现在倒好,随着江之岛盾子ai的死亡,那位假冒的苗木诚也随之消失,自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地顶替进来,在想设法和狛枝凪斗沟通之前,他还得说服眼前这个人。

“那看来你还顺便带走了我的记忆。”狛枝倒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苗木陷入沉思,狛枝凪斗在被关起来的时间里,他还是下意识地会重现死前的场景,纵使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似乎拿起冈格尼尔之枪也只是为了找回记忆,并没有要恶意伤害自己的想法。

苗木松了口气。

但该如何向失去记忆的人解释眼前这种复杂的状况,苗木面临着第二个难题。

“狛枝前辈知道该如何离开吗?之前带你进来的人……就是那个跟我很像的人,有没有提过?”

苗木放低了声音。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需要大声说就能传到彼此耳内,如果房间里有第三个人,会认为他们搂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尽管情况十分诡异,当务之急依旧是向失忆状态的狛枝凪斗把眼前状况解释清楚。

免得狛枝回头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为什么苗木君要囚禁他,这种误会从塔和市大楼跳下去也没法洗清。

“你真的不是他?我可是亲眼见到另一个苗木君把我关在这里,然后你,苗木君再次出现,只能说明,门钥匙在你身上。”

大腿很突兀地贴了上来,苗木几乎有些站不住,他产生出一种被牢牢锁在对方身上的错觉。

他几乎很少有实际操作谈判的机会,往常接触的大多是同伴或者是被称作敌人的绝望残党,前者会互相理解,后者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遭遇战中用枪弹解决。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见招拆招,苗木迅速扫视着周围,开始思考如何规划好安全区域。

不能逃,也不能显露出自己慌张的情绪,这是谈判的必然条件,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被压制。他勉强稳住自己的呼吸,试图冷静而耐心地进行理论:“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不如说我是不小心被狛枝君抓进来的。”从天上掉下来这种理由估计没有说服力,苗木拼命地回想进来时的情况,向狛枝辩解道。扶在左肩上的拇指把他的下巴往相反的方向推了推,他只能被动地把视线又转移回狛枝的双眼。狛枝有些困扰地微笑着,苗木只从他手上的力道就感受到了来自眼前之人的执著。

“总觉得我们在说不同的事……看来我只能自己找了。”狛枝叹了口气。

狛枝的力道不大,只刚好卡住苗木的脖颈,指尖的寒意限制住他喉管的舒张,令他动弹不得。狛枝把手伸向苗木连帽衫的口袋,试探性伸进去摸索着。意料之外的身体接触在脑内起了连锁反应,理解的和令人疑惑的诸多事件一一在脑内被各个方向飞出来的言弹击溃,苗木觉得再不开口狛枝就会去拉动自己连帽衫外套的拉链。实际上狛枝的右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衣领,苗木看到眼前的手指骨节分明而泛白,慌张而有些变调的字眼从他嘴里吐出:“等一下!你、你……狛枝前辈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搜身哦,苗木君。能让我出去的门钥匙就在你身上,对吗?”

“不,我身上没有……”

外套拉链被拉到底端,冰凉的食指贴上了他的胸口,划过的肌肤都均匀地泛起了鸡皮疙瘩,就像是蛇贴附在地面悄悄游走,稍有不慎尖牙便会扎破他温热的皮肤。

内侧的口袋被试探着摸了个遍,冰凉的触碰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自顾自地念叨着好像不在这,再顺理成章地把手贴向了苗木的大腿外侧的长裤口袋。

脑内最后的定时炸弹终于轰地一声炸开了,顾不得身上还有摔伤带来的酸痛感,苗木用力地挣脱开狛枝的双手,出乎意料的是狛枝原本并没有用太大的力道限制住他,这显得他的自我防卫反而过度得有点滑稽。顷刻间他失去了平衡,重心稍不稳,就一脚踩上了之前被他压得变形的黑白熊面板,再一次结结实实地往后栽倒了。

“都、都说让你等一下!”苗木涨红了脸,他的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苗木君会突然反抗起来,让同样超高校级的幸运又摔倒了一次,全部都是我这个人渣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狼狈。”与狛枝的话语中的自责相反,他毫无愧疚地笑着,向苗木展示着手中刚刚缴获的战利品:“不过多亏我的搜查,我找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呢。该说果然在你身上吗?”

那是最高权限的钥匙按钮。

被灵活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大拇指的指纹印入钥匙上“未来”二字的凹槽,狛枝自言自语着“为什么是未来”,又看上去并不想知道答案。过了一会他终于丧失了兴趣,视线再次回到苗木身上:“这么重要的钥匙苗木君怎么不好好保管呢。”

苗木没好气地整理着在刚才那场混乱中被拉扯起皱的内衬:“这不是用来开门的钥匙,这是让我强制登出的最高权限,我一直没离开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他拉好拉链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忽地意识到钥匙被他放在外套口袋里,狛枝应该在最开始就拿走了。

嗯,在扒拉他的裤子之前。

“已经拿到了钥匙为什么还要搜身?狛枝前辈真是一点都不信任我。”在难为情之余,苗木还有点沮丧。

“那是因为,万一苗木君身上藏了危险物呢?我可不想回头被你捅个透心凉,开玩笑的,毕竟我被苗木君带到这个地方来就出不去了,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对于你突然离开又突然出现,没有防备才更奇怪。不过……”狛枝俯下身,钥匙在苗木眼前像钟摆似的晃了晃,“苗木君居然什么都没带就进来了,该说是心大,还是说你非常自信能制服我?”

“不是那样的!”苗木捏紧拳头冲着狛枝喊了起来,“我只是从上面掉了下来,刚好遇到在这里的狛枝前辈。”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直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正如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我没有任何能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唯一能让我出去的钥匙按钮也在狛枝前辈的手里。既然狛枝前辈占据了一切的优势,那么现在我们彼此都冷静一点,好好聊聊可以吗?除了我的事……我也想知道你的事。”

苗木隐瞒了神座出流指令的事,这样即使钥匙被抢走,他也还有后路可退。在探清楚狛枝的心思前,他并不打算把底牌一口气全放出来,并且现在并不是呼唤神座的时候,神座只会按照指令,无差别地把一切全破坏掉。

“一口一个前辈的,苗木君还真是狡猾,面对后辈的请求,还是充满干劲的后辈,那我这种一无是处的蝼蚁当然不能拒绝。”

“蝼蚁什么的……才没有那回事呢,狛枝前辈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也不需要叫我前辈,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苗木稍稍松了口气,狛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态度也缓和了些,这是好兆头,意味着他应该多少还听得进去自己说的话,虽然路上有些奇怪的小插曲,如果能劝说狛枝接受新世界程序的治疗,那些他都能忽略不计。

“好的,那……狛枝君?我们谈谈。”

狛枝往后退了两步,握着钥匙的手伸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靠着后方堆叠起来的装满了黑白熊宣传手册的箱子站好,冲苗木偏了偏脑袋:“你先来。”

***

神座出流在进行汇报时,苗木当时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全程在思考有没有机会和狛枝谈谈,认为机会不大自个用不上,结果现在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他又开始搜肠刮肚,试图回想可能用得上的消息。

第一,最重要的一点,首先应当确认这是回忆还是梦境。改动回忆有极大的风险,但梦境不会,梦在人脑中是自由的。在进入梦境的时候,如果被梦境的主人发现,自我防卫机制启动的话,会认定外来者为危险人物,并进行攻击。

第二,一旦被攻击死亡,入侵者会从梦境中醒来,GAME OVER,但痛觉会真实地残留在大脑里。如果入侵者潜入较深,也极有可能被关进梦境中,意识被吞噬后进入沉睡也说不定。

第三,人无法记住自己所有的梦,所以醒来的时候,大概只会记住印象最深的理念。如果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就得在梦里不断强化那个理念。

苗木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他思考到抓狂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

针对于第一点,在绝望势力面前,他就是那个危险人物,连江之岛盾子都说他是扭曲的希望。人和人的意见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对应的,喜欢和讨厌大多数都相通,正如他们认为狛枝凪斗很危险,那反过来说,狛枝凪斗眼里,苗木也不是什么善茬。

加上假冒自己的那个苗木,误会真是十个黑白熊都拽不回来。

也就是说,自己方才的自爆行为,告诉狛枝凪斗这里其实是个梦境,已经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他可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地死在这里,他甚至都没能了解狛枝凪斗这个脑回路对不上号的奇怪前辈。

不过狛枝凪斗似乎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除了顺手把他摸了个遍确认他并无危害,这点让苗木有些不大安心,只能说明狛枝脑海中在做其他的打算。

听完苗木诚的分析后,狛枝思考了一会,然后他像看开了那般,张开双臂做出迎接的动作:“既然是在梦中,那来试试伤害我吧,苗木君,如果我在梦境中死去,就会醒来的,对吗?”

“不可以!”

狛枝有些意外地扬起眉,苗木也被自己突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是说一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我不会伤害狛枝君。”

狛枝对苗木笑了下:“放弃吧,为了我这种人,我只是想从幸运与不幸中解脱而已,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能拿着冈格尼尔之枪漫无目的地停留在这里,试图想起可能是不幸的回忆,对我而言也是痛苦的存在。”

这种时候,苗木反而希望狛枝能适当发泄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哪怕这个人在梦里,也是极力在掩饰自己的负面情感。他表面上笑得越轻松,苗木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看样子,在找到记忆之前,和狛枝交谈是不会有结果的,哪怕那些经历并不让人愉快。

狛枝也看出苗木的为难,他往前走两步,指着前方,那儿有一道先前未被注意到的门:“既然苗木君下不了手,我也找不到理由自寻死路。那先陪我找回记忆吧。这扇门应该是刚刚才出现的,至少你到来之前,我并没有见过。遇到新的机会就该主动尝试,这才是追求希望的表现,不是吗?”

他自顾自旋转着门把,门开了,一束强光照了进来。

“苗木君要找到我哦。”

被涌进来的光包围着,狛枝凪斗消失不见了。

苗木在门关上前追了过去,他忽然想起来,钥匙还在狛枝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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