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再翻过以前的香港电影来看,发现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现有的僵尸片,僵尸们除了双臂直伸一蹦一跳的广播操style之外,几乎都是统一穿着清朝官服范式。
莫非,僵尸是份高尚事业,只有清朝公务员们才有资格干?
一时忍不住,于是开扒。
01
首先,先弄清一个概念:僵尸和丧尸。
如果两个放一块,小盆友们估计也要问:
僵尸究竟是鬼鬼祟祟走来走去的那只,还是“哈-哈”那只?
自然是“哈-哈”那只了。
就是没有人性追着小朋友乱咬的那只?
不会,中国那只肯定不会。
僵尸与丧尸,一个是“Made in China”,一个“Made in Western”。东方文化里没有丧尸,只有引进过来的“Zombie”。相应地,西方文化也没有僵尸,只有音译过去的“Jiang Shi”。
Zombie一词,最早出于西非的刚果土著语言,后随着黑奴贸易而传到海地地区,20世纪初又由美国在加勒比作战的海军陆战队传回美国,因而被人所熟知。
在海地,Zombie特指还魂尸,一种受巫毒影响的复生者。到美国后,就成了活死人的代名词。没有智力,没有知觉,每日浑浑噩噩行走只知血食的那个二X就是。
2009年推出的大热游戏Plants vs.Zombies,一看就很明显,没有思想,没有感觉,只知道念叨“brain”,迎着土豆地雷豌豆直接就趟过去,毫无疑问这是丧尸。
香港僵尸片的海外版,为了区别开,一般都会用吸血鬼的英文Vampire来指代,譬如《僵尸先生》就叫《Mr.Vampire》。
所以,这游戏其实应该叫《植物大战丧尸》,国内直接把Zombie翻译成僵尸,简直是坑嘞个爹啊。
无他,因为僵尸更高级啊,虽是死人变的,但存有智力,不腐不烂,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不吃血食时还能吸收日月精华,就问你怕不怕!
02
僵尸这么个强大怪物,这么让人关注,也是从一系列电影开始。
清朝官员顶戴专业套搭僵尸身,也是从这时候开始。
没错,你们念念不忘的英叔。
80年代之前,香港还是流行的功夫片、武侠片,僵尸电影很少。偶有一两部,也是水面微微波澜,几瞬就过去了。
到1985年,林正英英叔登场,茅山道派装束,茅山道派手法,糯米、墨斗、桃木剑、黄纸符,画符念咒有款有型,一派道家宗师形象,对上一身清朝官员顶戴角色鲜明的僵尸,《僵尸先生》一下打开了僵尸热度。
从《僵尸先生》到《僵尸道长》,林正英共主演了十余部僵尸片,也带热了一大波僵尸电影。但不论何人演,都脱不了英叔所带出的茅山道士斗清朝僵尸的范式。道长必是身着道袍,不苟言笑,手仗桃木剑,踏罡设坛降妖除魔。
彼端也必是顶戴花翎,长袍官服,双手伸直,双足并拢,行进间一蹦一跳。连小盆友都知道,僵尸来了要闭住呼吸,因为这獠牙利爪的怪物是以人之呼吸来辨别方位的。
其后更至于,看到清朝官服,就想到僵尸。
英叔之威至此。
03
纳么,又为什么要选择清朝官服作僵尸形象呢?
英叔已逝,亦无从知晓创作团队最初想法,但也不妨简单做个推断。
最直接一点,做戏先有妆。既是僵尸,必是前朝,又须满足其死而不腐、僵而不化的形象。若以汉朝抑或唐、明朝着装来拍,也非不可,但一是颜色多较浅,二是多宽松飘逸,本是六道外之怪物,反给它弄得一身仙气,那自是不对了。
清朝官服统一的蓝色冷色系,僵尸出场前再打一个阴光,更易烘托那种冰冷恐怖气息。加上头上的顶戴花翎,配上身上的直挺长袍,僵尸的僵之形立马就出来了。可以说,清朝官服是最符合僵尸气质的。
试想,聂小倩若不是身着白色汉服,月色中飘飘若仙,而是着上直挺清朝官服,僵立水边,恐怕宁采臣不是一心慕之,而是早早落荒而逃了吧?
从传闻而言,也是清朝年间僵尸描述最多。这期间催生了大量志怪小说,最有名的是三大经典: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袁枚的《子不语》,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
尤其《子不语》,其中最少有三十则僵尸故事,堪称僵尸故事大全。其余两部,对僵尸事迹也多有描述。此类种种,都是香港电影题材之来源。
04
但僵尸着清朝官服形象,也并非完全出于英叔及《僵尸先生》。
1940年时,就出了一部电影,《李阿毛与僵尸》,郑小秋所导演的。
情节比较简单,也并非真正僵尸于剧中出现,不过是人所扮演。但有趣的是,扮演者也是穿上了一身清朝官服,以此恐吓他人。
都想到了清朝官服,这恐怕也是清朝官服是更易寻找也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古人服饰吧。
其实,选用清朝官服还有个更简单的解释。
世有僵尸,则必有道士。道士是专降服僵尸的。
为什么木有明朝僵尸?因为明朝僵尸都被清朝道士打完了。
元朝僵尸呢?又被明朝道士打完了。宋朝僵尸,不用说,元朝道士干掉了。
以此前推。
至于先秦以前,千年古尸,修行高深,说不定羽化登仙了。
唯有最近一朝清朝,尚未收拾完毕,那就登台献丑了。
这是最简单省事的答案。
接下来,再出现的僵尸,恐怕就要至少是民国中山装装束了。
再靠后点的倒霉孩子,估计看到的就是下穿牛仔裤上着阿迪衫口里吹着炫迈兜里藏着杜蕾斯的新时代僵尸了。
05
都是荧屏形象,那真正僵尸什么样?
僵尸的形成,《阅微草堂笔记》将之分为两说:新尸突变及葬久不腐。
尤其葬久不腐,涉及一大关键:养尸地。
若某地土壤土质酸碱度极不平衡,不适合作物生长,再利于聚集阴气,那此地极有可能成为养尸地。因其不易滋生蚁虫细菌,尸体埋入即使百年,肌肉毛发也不会腐坏,再吸纳天地精华,毛发指甲还会继续生长。
道家也有三魂七魄一说。其中,魂为阳性神灵,附于人的气,主精神思维活动;魄为阴性神灵,附于人的形,主人之形体活动。人死之际,魂一散而魄滞,僵尸之体,其实是残存有其中几魄,故而能跳跃行动,保有余智。
僵尸养成,其能力也有高低。《子不语》把僵尸分为八个等级: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不化骨是为其中最高等级。
但比较接受的说法,是以下几种:
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浑身长茸茸白毛,极怕阳光,行动较迟缓,较易对付。
二是黑僵,僵尸脱去白毛后,换成黑毛,仍怕阳光和烈火,但开始不惧鸡狗牲口。
第三种为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褪去,以跳为主,步快而远,不再惧人及任何家畜。
再进化几百年就是飞尸,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
千年以上则为旱魃,历史有名的就是它,但凡有旱灾瘟疫蔓延,百姓总坚信旱魃在作怪,挖坟攫尸寻旱魃焚烧之事,史籍多有记载。
最后一种,已不再是尸,而是魔了,地藏王菩萨坐骑即是,赐名为“犼”。
以此来看,民间传闻出现的多为跳尸。再回到影视作品,以跳为行这都说得过去,但衣服如何保存?
就算养尸地条件再好,尸体再如何不腐不坏,上百年数百年过去,棉麻甚至丝质衣服能在棺内暂时保住其形,但一旦出棺,就会成灰。
所以啊,荧屏上真正该展现的形象,应该是一身黑毛或干枯萎缩的肌肉,裸身前行。然而木有,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僵尸也是讲尊严的!
光天化月之下,你总不能让别人裸奔吧?
以上内容,纯属扯淡。
有无僵尸,或许见到僵尸的人才知道。
你我还是岁月静好,一壶茶,一泡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