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旅者-暗潮汹涌-02

治理一个国家并不困难,把为自己利益的少数派清理干净,换上为国家利益的少数派.治国仅此而已.                        --------亚历山德罗维奇·歌利喀尔

“柯罗恩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还有坦尼博德大人!”凭着魔力感知,昂西鲁急急忙忙地小跑到了北城区的核心地带,而当他看到自己的上司与坦尼博德在一起时,便更加激动了.这位铁驭领主脸颊微微颤抖,心脏以常人十倍的速度疯狂跳动.但当他发现站在两位兄弟会领袖前方的薇拉墨斯时,这个男人立刻惊慌得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薇拉墨斯大人,赞美塔拉莫徳!!!”昂西鲁仿佛是见到神明一般趴伏在地上,接着举起双手目光缓缓移到那尊钢铁铸就的巨大女神像身上,像是祷告一般献上最高的敬意.柯罗恩注意到了他的行为,显然这让这位兄弟会领主十分不爽,火焰几乎要从他赤红的眼瞳中跳出来.但统领大人现在正站在这里,他并不敢随意当面教训.坦尼博德对此则乐开了花,这位柯罗恩的小副官可真有意思,他盯着这个滑稽的“小家伙”,期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相比之下,薇拉墨斯的反应却是非常平淡.钢铁魔女没有表达任何情绪,她只是微微地动了动那同样仿佛如雕塑一般的嘴唇,如机关一样缓缓开口:

“够了,昂西鲁,有点帝国军人的样子.”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昂西鲁此刻也终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站在了柯罗恩的身边,即便如此,他的身躯依旧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副官归位后,薇拉墨斯再度低头看向了柯罗恩,她湛蓝的眼眸中倒映出属于钢铁的智慧,简单直接但永恒不变.

“柯罗恩,屠戮很简单有效,但它不是唯一的方式,拜尔托克把你变得太过死板了.”说这句话时,薇拉墨斯的面目表情与说话语气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她依旧是那尊钢铁巨像,冷漠而无情地诉说出真理.即便这位统领提到了自己的上司,柯罗恩也未有任何反驳,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拜尔托克本人在这里,也一样只能接受大元帅的训话.坦尼博德在一旁耐心倾听,对于元帅大人接受自己的看法,他感到欣喜不已,以至于嘴角露出了隐藏不住的笑意.这让柯罗恩更加不爽,但他此刻没办法做任何事.

“在伟大的萨德里安---希芙婕琳统治的时代,我们的帝国是那样强大,恰如不灭的太阳.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都被战胜,所有可以看见的土地都被征服.......”薇拉墨斯继续着她的演说,如机器一般讲述起凯勒斯特曾经的辉煌时代,即便她的声调单一而不带感情,但被她笼罩在身影下的三人甚至是那些俘虏都依旧听出了帝国曾经的无限荣光.即便现在她依旧是整个卡利赛斯上无可置疑最强大的国家,但也不过是希芙婕琳时代所遗留的一丝残影而已,以至于不得不对外侵略来将国内的矛盾转移至他处.

“从黑风湾到小艾塔索达,从奔雷山脉到达拉米哈沙漠.我们曾无处不在也无所不能!”讲到这里,甚至薇拉墨斯自己那机械般的声线也变得有些激动.“但,现在萨德里安已经不在了,我们失去了方向,失去了力量,失去了伟大.”顿时,这位萨希诺恩的声音又变得失落起来.看上去谈起帝国那磅礴沉重的历史,就连钢铸的巨像也一样会感慨万千.薇拉墨斯看向了正缓缓落下的夕阳,仿佛那就是她祖国的象征.“所以,别再让它继续黯淡下去,柯罗恩.帝国从不只单凭武力战胜一切,无数王国,无数民族,最终团结在五首龙旗之下.因为我们战斗从不只是为了征服,是为了生存,更好地生存.”薇拉墨斯一字一顿,吐出的每一个词语都如金属重物砸在地面上一样掷地有声.接着,她那本毫无活力的双眼突然间变得锐利起来.只是猛地一瞪眼,整座城市都仿佛活了过来,那些倒塌的废墟飘到了空中,接着有规律而精密地拼凑在一起,直到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建筑物.不对,并不是城市的碎片在受到操控,而是整个城市的时间在回溯,仅仅一秒不到,约西顿便从一片废墟变成了她原先的样子,仿佛从不曾遭受任何战火的洗礼,就连被柯罗恩一拳开出的那道深达上千诺尺,长逾十余诺里的峡谷也被重新合上,城市背后那美丽的山峦、翠绿的林地,一瞬间全都回来了.钢铁魔女的力量让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尽管柯罗恩确信自己能够做到轻而易举摧毁整个约西顿,但薇拉墨斯却只在一瞬间便运用时间之力完全修复了它,而且是如此轻松......只是轻轻抬了一下眼皮,只是一下而已!虽然早对这位铁驭九统领之首传说般的力量有所耳闻,但头一次见证它,还是这样震撼人心.就连那些俘虏也纷纷跪伏在地,宛若是见证神迹一般,同样,他们也再无任何反抗心理.

“把这些反抗者安置好,明天起开始劳动抵罪.顺便告诉拜尔托克这是我的意思,不要再增加没必要的麻烦.”语毕,薇拉墨斯抬腿便要离开.

“可是......薇拉墨斯大人,如果现在对这些叛军仁慈对待,其他地区的贼寇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的话.......”柯罗恩连忙赶了上去,他不能打破他内心对钢铁兄弟会杀戮之道的追随与理念认可.所以,他希望对方可以给一个余地,即便她是薇拉墨斯.

“把他们安置好,我已经说过了.”钢铁魔女的身上突然间燃起强横的斗气,在那一瞬间,整个天空都不自然地黯淡了下来,阴影笼罩了一切.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整座城市仿佛死去了一样.无论仆从军、铁驭士兵还是那些叛军俘虏,甚至是柯罗恩的副官昂西鲁都在这强大的压迫下晕了过去.无尽的寂静之中,只有柯罗恩跟坦尼博德依然站立.

“柯罗恩,你真的疯了吗,挑战一位铁驭统领的权威?而且还是那个钢铁魔女!”坦尼博德一边用尽全力抵御着那强大的外放力量,一边向他的同僚抱怨.

“薇拉墨斯大人.....我....请求......用传统的凯勒斯特方式解决这件事.”柯罗恩吃力地抵抗着这股巨大的力量,但依旧紧紧咬着不断打颤的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言语无法让你动摇......很好,那就来吧.以凯勒斯特最传统的方式.用出你的全力,别让我觉得拜尔托克麾下都是废物”对于这一僭越,薇拉墨斯并未有任何不快,她深邃的湛蓝眼瞳闪起危险的光芒,摆好了作战的架势.钢铁魔女那冰冷的嘴角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铁驭里有着一位绝不动摇的战士,得知这一消息让她十分开心.

“呃啊啊啊啊啊啊!!!”闻讯的铁驭领主立刻爆发出了他全部的力量,他拔出自己那把魔剑-卡因普勒,接着径直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霎时间,无数的金属碎片包裹住了他,那巨大的身躯不自然地从地面上弹跳起来像一道笔直的黑箭一般扑向了统领之首,在这一过程中,柯罗恩的身形也变得越发庞大又可怖,他的双手中汇聚着巨大的力量,只是单纯的跃过,他周围的街道乃至现实都被扭曲接着崩坏,毁灭性的魔力甚至波及到了约西顿之外,化作一道道黑色闪电向那无限的地平线延伸.凡是触及到的山脉皆化作齑粉,平原被撕裂涌出熔岩,湖泊则蒸发得像陨石坑一样干净并冒出阵阵热气,就连距离七百诺里以外的卡芝诺乃至更为遥远的里克图斯城市也全都受到了这场人为天灾的影响,甚至于卡芝诺那由魔法强化的厚重城墙也在这股恐怖力量下被撕裂出一道道可怖的裂缝,街道与居民楼更是在冲击之下化为废墟,数以万计的居民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埋葬在他们自己的家园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逃到了空阔的地带,目睹着这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约西顿城中包括昂西鲁在内的所有人于薇拉墨斯的魔力护盾保护下才得以幸免于难.一切仿佛都无法阻挡柯罗恩,此刻他的形体变得无比庞然而骇人,浮在空中的硕大身躯的阴影遮蔽了整个约西顿乃至这座城市的整片郊区再到远处的山脉,柯罗恩山峦一般大小的野兽头颅咆哮着,张开的巨大翅膀如盘旋齐天的黑色云彩,又似一股不可战胜的毁灭风暴.

“唔,真他妈的是个疯子.”坦尼博德在一旁抱怨着,他想不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这家伙至于这么拼命么?

“接好了,薇拉墨斯大人啊啊啊啊啊!!!”此时的柯罗恩已经近趋于一头野兽,在统领面前,他此刻唯一的念想只有尽可能地表现自己的力量,从而改变她的决定.柯罗恩非常强大,随意的一击便能贯穿而他全力以赴的样子简直就是恶魔降世,灾祸的活体化身..........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钢铁魔女.

宛若来自地狱的巨兽咆哮着发出了全力一击,霎那间整个天空都被击碎,比之前更加巨大的冲击蔓延到了地平线外遥远的海洋,激起了与云层等高的巨大海啸,随之而来的大地震几乎席卷了里克图斯全境,无数道峡谷如鸡蛋破碎的裂纹一般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繁荣辽阔的约西顿城早已在这狂野的力量下四分五裂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这里现实的屏障正在被打破,不可名状的怪奇场景正在逐渐替代这里的一草一木.

“柯罗恩,你个蠢货快停下!你想让里克图斯的所有人都为你这一根筋的行为买单吗?!”坦尼博德站在一旁大声咆哮着,但他无法拦下正处于魔剑合一状态下的柯罗恩.他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祈祷薇拉墨斯统领快点阻止这个疯狂的家伙.

事实证明,哪怕是这个粗野的乌祖林人也没有错误估计钢铁魔女的力量.薇拉墨斯一如既往只是抬了抬眼皮,那笼罩在约西顿上方的巨大魔怪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打回了原型,与此同时,时间再次回溯,但这次的范围是整个里克图斯,约西顿、卡芝诺乃至所有的城市与地貌均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所有柯罗恩造就的破坏完全消失不见,它们从不曾存在过.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约西顿城内依旧昏迷着的那些人当中多了一位叫柯罗恩的铁驭领主.依旧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依旧仅仅只是一瞬间,薇拉墨斯就像刚刚那样轻松解决了所有的麻烦.她的力量再一次地刷新了坦尼博德的认知.

“整个里克图斯的时间已经回溯.......人们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就当这场滑稽的战斗没发生过吧...........我就知道会是这个失望的结果,连筋骨都舒展不了,亏我还是以化身前来.”看了看连示威都吃不消的对手,钢铁魔女不屑地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后便化为一堆金属碎屑消散至远方.临走之前她留下一句话:

“不过能为了自己的理念向更强者使用力量,很了不起.”

“这.....这就是九统领之首的力量?”坦尼博德颤抖地看着薇拉墨斯消失的方向,这仅仅只是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开什么玩笑?呆呆地惊在原地好一会儿,这位兄弟会领主才终于缓过神来,震慑于薇拉墨斯巨大力量的他终于明白那些传言可远没有实际来得吓人.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同僚与俘虏们,又想起薇拉墨斯交付的任务,头疼的坦尼博德独自叹了口气,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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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里克图斯那边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还好我们溜得够快.”丹迈尔此刻站在法莫森林北方的一颗参天巨树上,这颗堪称树中巨子的古木足有近一诺里的高度.站在它的顶部外加神行者本身优秀的视觉可以观察到数百诺里外的景象.柯罗恩的狂暴力量造就的天灾自然也被丹迈尔尽收眼底,他亲眼见证了这股力量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它造就的巨大破坏乃至随后又被奇迹般的修复.神行者不断说服自己那只是某个强大法师制造的幻象,但那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根本无法信服自己编造的谎言.

“嗖”地一下,神行者就从堪比山顶的高度跳了下来,但他却像猫一样轻灵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从这么高的地方下来没有造成任何冲击力,更别说留下弹坑.

“兄弟们,看样子没有什么危险.我们继续赶路吧,就快走出森林了.”他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向两名伤员说到.

“可是.....我听到了那巨大的震动声,从南方传来.铁驭是在试验什么新的恐怖武器吗?”雷莫斯担心地试问了一下.

“也许只是用某种魔法制造出来的巨大响声,用来唬人的.”兰顿靠在一颗粗壮的古树上,摊了摊手表示他并不在乎.

“我确实看到了一场几乎席卷整个里克图斯的可怕灾难,撕裂了大地,抹平了山脉.但随后一切都回归了正常,很不对劲.最坏的结果是刚刚那一切全都发生过,但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完全进行了时间回溯......不过有个好消息可以确认,我们身后暂时没有追兵.”一通分析过后,神行者示意两名同伴继续前行.说着,他拦腰抱起了雷莫斯,雷莫斯很乖巧地一动不动以配合他.接着他在肩上扛着雷莫斯的情况下缓步走向了靠在古树边的兰顿,后者显然对被扛着有些抗拒.

“别扛我,我自己能走,能走!”

“别胡闹,小兰,你伤还没好,怕是一个月都回不了辛吉尔.”丹迈尔毫无压力地便扛起来已经受了伤的神行者,后者不断挥手表示抗议,但这明显毫无意义.

就这样,丹迈尔左肩扛着雷莫斯右肩扛着兰顿,灵敏地踩着法莫森林这些如水桶般粗壮的树枝,以两位伤员能够接受的最快速度飞奔向北方的卡柏尔公国.在接近半小时的奔袭迈过了数百诺里远的路程后,丹迈尔在卡伯尔的一处不知名村庄处停了下来.他们走进一间客栈,丢给老板一袋子多米(莫凡尼亚及其附庸国通用货币)便上了二楼.丹迈尔目视着两位同伴缓缓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们入睡之后便轻轻关上房门,缓缓走出了旅店.

“没必要一直跟踪了,女士”他从背后拔出剑,朝着森林的方向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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