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日，烧豆饭

立夏，是夏季的开始。在江南，立夏有很多习俗，比如吃蛋，称重。那时的家长都担心进入夏天，孩子食欲不振，身体疲乏，体重会减轻，会“疰夏”，所以民间有俗话“立夏吃了蛋，热天不疰夏”。

据说，煮“立夏蛋”非常讲究，要用茶叶末或胡桃壳煮上一两个小时，吃时倒上好的酒，内洒些细盐，酒香茶香，十分入味。但在我们家，母亲从来没有煮过这种“立夏蛋”，那时家里农活比较多，父母根本没有时间和闲情去做，我们立夏吃的都是家里腌制的咸鸭蛋。母亲算好了日子，清明前后，就开始着手制作咸鸭蛋了，等到立夏这天，咸鸭蛋最是咸香美味，蛋黄沙中带油，蛋白咸而不腻，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对立夏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一锅香喷喷的蚕豆饭了。立夏，正是蚕豆刚刚成熟的时候，那时的蚕豆是味道最鲜美的。采下新鲜的蚕豆与糯米混合着做饭，那饭里弥漫着蚕豆的清香，让人回味。

当然，立夏的蚕豆饭全部是就地取材，蚕豆都是到别家地里偷采来，在野外做的饭。正因为这样的野趣，至今仍是记忆犹新。一到立夏那天，我们这群孩子总是早早地吃过早饭，然后邀上几个小伙伴，偷偷溜出门，来到田间偷采豆子，心却怦怦地跳个不停，惟恐被大人发现了。回到家，剥豆，洗豆，然后在桃树下挖个坑，拿几个砖头架个上面，搭一个简易的灶台，再从屋里拿一个锅，架在上面，开始生火做饭，这柴火当然也是拣来的树枝之类的。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锅里开始飘出香味，那香味弥漫了整个院子。还没来得及让它焖一焖，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碧绿碧绿的豆子附在米饭的上面，真像一颗颗翡翠。盛一碗，送一口入嘴，蚕豆的清香伴着糯米的粘稠，真是吃了还想吃。还没等它全部冷却，一锅蚕豆饭就被我们消灭干净。虽然满地的狼籍，心中却无比快乐，无比满足。

今年立夏前夕，表弟发来信息说，农庄种了大片的蚕豆，邀请我去野外烧蚕豆饭，我当然是满心欢喜。五一这天，一家人风风火火赶到农庄。只见姑父已经在外面搭好了灶台，姑妈已经把豆子采好剥好，正在淘米做饭了，一切都准备就绪。我赶忙抢过姑姑手中的锅，只见白白的糯米上，漂浮着一大圈碧绿的蚕豆，还有一块块褐色的咸肉夹在中间。现在的蚕豆饭，比我们小时候做的当然要讲究得多，里面都加了咸肉或香肠，味道更加鲜美。淘完米，架上锅，接下来煮饭的活就交给爱人和儿子了。庄园里随处可见的木头柴火，搬来统统塞进灶台，只一会的功夫，锅上就开始冒着热腾腾的气体。

姑妈把它端进屋，让它焖一会。就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吃着刚煮好的蚕豆饭，朋友都说那是高大上版的蚕豆饭。可我怎么总是觉得缺少那么点味道，也许因为没有参与采豆剥豆搭灶起锅的全过程，也许因为太过丰盛的菜肴反而缺少那么点野趣。

那天的朋友圈内，几乎都被蚕豆饭刷屏了，我想大家的心情和我一样，做的不仅仅是一锅蚕豆饭，更是对消逝童年的一种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