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果子、白吉馍和油条

早餐要吃好是健康铁律,不过我是个佛性的人,吃好早餐这一点没有做到。

2013年孩子出生以后,基本没人管我的饮食起居,也懒得再去单位食堂,就自带剩饭或随机购买,早餐质量每况愈下。

单位家属院围墙外有个丁字路口,常年有三个早点摊。路口黄金地段是煎饼果子,再往里是白吉馍,最后面是油条和胡辣汤。

卖煎饼果子的是个湖南女人,她老公在我们单位做水电维修工。个子矮小,皮肤黝黑,低眉顺眼,沉默寡言,一点没有湖南妹子的俊俏灵动,感觉象个越南人。

出于照顾职工家属的考虑,一开始我只买煎饼果子。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挂在摊架上,播放着上个世纪的老歌。女人每次只问两句话,“要不要辣子?要不要放鸡蛋?”

她用木推子在平底锅上翻转面糊,看不到一点热气,总感觉她的锅烧得不够热,担心饼会不熟。吃了一个多月的煎饼果子,突然发现竟然记不起来她的饼子到底啥味。

煎饼果子的生意很一般,经常是白吉馍和油条摊热热闹闹,这边凄惨冷清。我有时边等果子,边无聊地打量面前的白吉馍摊子。

一块油渍麻花的白色粗布上,刷着“白吉馍”三个歪扭的字,那块“白布”似乎从来没有洗过,透着沧桑和历史感,让人看一眼就感觉不适。摊主也是个三四十岁其貌不扬的瘦小中年女人,让人提不起兴趣去看看她到底长啥样。

这样的白吉馍会干净吗?可是白吉馍摊子总是围着不少人,有人一买就是三四个,估计是给同事捎带。实在等不及,那些排队的食客才会去买煎饼果子或是称几根油条。

这时,湖南女人的动作频率突然加快,忙不迭地草草包起果子递给我。白吉馍女人也在慌慌张张忙着封炉收摊。倒是油条摊早早就打烊收工了。一会功夫,买的卖的作鸟兽散,路上一个人也没了,好像这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

我低头往学院走,快到大门口时,看到路政的执勤车驶过,想必和早点摊有关吧,不过这事不是都归城管业务范畴吗?

后来岳母来济南,早晨有人做饭,我也就不再买早点了。每天早上经过丁字路口,总会看到湖南女人低头忙碌,身边一个顾客都没有,架子上摊好的煎饼果子堆了四五个。

白吉馍摊子还是那么热闹,那块“白布”似乎也快变成了黑布。

油条摊是早点重镇,摊主两口子齐上阵,桌椅板凳摆了一圈,热气腾腾,人声喧闹,占据了小半边街,断不像白吉馍和煎饼果子,一辆三轮车就办了。

岳母在济南呆了半年,我从135斤涨到了155斤,感觉走路都费劲了,成了一个典型的中年油腻男。好在小舅子及时添了一个男孩,岳母火速进京,算是拯救了我一直以来非常性感的体型。

于是我又恢复了买早点的生活。这么久没有吃煎饼果子,一点也不想重温那个“味道”,每天从湖南女人摊子经过,她也从来不给我这个老主顾打个招呼,便心生怨意,决定品尝一下白吉馍。

一个铝盆里是热气腾腾的酱猪肉和酱鸡蛋,一个铝盆里是热水泡着的袋装牛奶、粽子。那女人揉面、切块、赶饼,接着打开炉子翻转面饼,取出烤好的饼子,空白处贴上新饼,然后合上炉盖,飞速切香菜、辣椒、肉,裁饼,接着装填,包装,最后双手递给顾客。期间还不停地与顾客唠嗑,动作极其麻利,整个人上下翻飞,好像按了快进键。

收钱时,感觉摊主眼神很犀利,精光四射。果然是看人看眼,一看就是利索人,不是个善茬。

边走边吃,肉烂、饼酥,蛋香,不禁赞叹,真是个能干的女人。

从此就彻底远离了煎饼果子,只买白吉馍。有时白吉馍实在太忙,便去买几根油条替代。

炸油条的两口子是临沂人,男的是个络腮胡子,油嘴滑舌,烟不离手。女的很丑很勤快,嘴也甜,不过好像有点怕男人,放不开的样子,啥事都要请示男人。

本来对他们的油条没抱太大希望,我是个有油条情结的人,猪油油条才是我的最爱。如今的油条都是豆油、色拉油,顶好是花生油。不过,尝了尝叼烟男的油条,貌似还行,比街上那些很大条没有油条味的强得多!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我的工作依然那样忙,看不出任何改变的迹象。

每次经过煎饼果子摊,总还是没人,湖南女人孤独地做出忙碌的样子,偶尔回头看看热闹的白吉馍摊子,不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我担心她不会干太久,生意太清淡了。

白吉馍女人很健谈,慢慢就熟悉了,从她口里了解了不少事。

原来这个丁字路口是路政重点布控点,直通圆山小区建设工地,重型卡车必经之道,原则上是不允许摆摊占道经营的。一开始他们固定在早晨八点左右过来检查清场,后来不定时清场,白吉馍的三轮车就被没收过。

可是我们学院人员上万,几个早点摊就靠着我们学院过活呢,只能不断打游击。

我问她,“为啥一到刮风下雨下雪,你们都在,炸油条的就不出摊呢?平时也是他收摊最早,他家不缺钱吗?”

我猜想临沂两口子一定有故事,可能是躲什么事来到济南炸油条的,看起来他们根本不把这个生意,不把这几个钱当回事!

我预感能从白吉馍女人口里获得答案,谁知那女人回道,“咱不知道……”表情里透着一丝诡秘和坏笑。

2018年,济南下了一场大雪。雪后,我踩着冰雪去上班。那天很冷,准备买个热气腾腾的白吉馍,增加点热量。可是那天白吉馍竟然没有营业,只有煎饼果子一家。没办法,聊胜于无吧,便买了一个温凉不展的煎饼果子。没想到的是,白吉馍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去了哪里。

油条和白吉馍都不在,煎饼果子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经常看到有人排队等候,这种盛况可是从来没在湖南女人摊子上出现过。

来年开春,先是煎饼果子一家营业。后来油条摊子姗姗来迟,似乎很不耐烦地重新开业了。

2019年五一节后,又来了一个做鸡蛋灌饼和汉堡的中年男人,占据了白吉馍以前的位置。

我预感煎饼果子又要黄。果不其然,很快,煎饼果子摊又恢复了冷清,架子上又常态性地堆积着四五个果子,湖南女人一度绽开的笑容又僵住了,收音机依然播放着那些老歌。

新冠肺炎横行以后,各处封闭,丁字路口也放上了路障。从此以后,所有的早点摊都消失了,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出现。

早晨,大街上人烟稀少,我戴着口罩,走过那条经过了无数次的丁字路口,感觉非常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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