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独孤信(上)
夜宴
一支羽箭划破天空,直刺向远处的树木。一根极细的松枝被羽箭射中,噼啪的掉了下来。一个俊美的少年把左臂缓缓放下,两道比利剑还要锋利的目光凝视着断裂的松枝。长发被微风吹得有点乱,帽子也斜了。白皙的脸冷若冰霜。
“箭法不错,让我来试试你的拳脚!”有人喝了声彩,接着一拳打向他的背部。这一拳来的好快,力量也不轻,就是使得有点老。那少年猛地一侧身,右手抓住那个人的手臂,顺势向外一拉,左腿一扫,将那个人撂倒在地。少年对着那人冷笑两声。
“兄弟佩服!”那人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拱手说道。
“我刚才打了一只肥兔子,一会儿我们烤兔肉去。”少年说。
夜色,篝火燃起。兔肉就着美酒,两个人吃的很是尽兴。吃饱喝足,两人躺在草地上,头冲着头,看着星空,望着那璀璨的银河。
“你说银河里有多少颗星星?”那少年问道。
“数一数就知道了。”那人回答,然后真的开始默默的数了起来。
那少年也开始数起了星星,但他的心里却有些忧虑。不是说数不完星星,而是对未来的担忧。他隐约的觉得,这样美好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听说沃野的破六韩拔陵把他们的镇将给杀了?”那少年问道。
“怀朔的于景去年不就被部下杀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就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还虐待士兵,自己找死而已,怨不得别人太狠。”大家纷纷议论道。
“好像卫可孤受破六韩拔陵指使,要来攻打我们武川!”一个中年人说道表情很是焦急。
“我们一定要制止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一个脸很黑的少年握了握拳头,咬着牙说。
“敌众我寡,只可智取,不能硬拼。我们只能玩儿点阴的。我们从镇里选拔勇士,然后安排一个晚宴,请卫可孤来,假装我们要投降,然后在宴会上干掉他!顺便吞掉他的部众!”宇文洛生出了个主意。
“我赞成这个建议!我带着我的三个儿子,还有独孤贤侄,宇文兄弟,在晚宴上动手,再带一些人接应,大功便可告成!”那个中年人,也就是贺拔度拔站了出来,支持这个计划。“独孤贤侄武艺最强,宇文兄弟足智多谋,这里我的年纪最长,就勉强来掌控局面。卫可孤这个老家伙,来了就别想走了。”他的嘴角向上一扬,冷笑道。
觥筹交错,醉眼迷离。卫可孤和这些武川来的“叛徒”喝的很是尽兴。这些人的酒菜是如此的丰盛、美味,又如此的热情,卫可孤高兴得很。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一座北边军事重镇,自己却没有一兵一卒的损失。这么大的成就,确实该好好的喝一顿了。
“这么久了,我们大家伙敬了将军这么多杯酒,而且我们现在也是将军的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是不是也该将军敬我们大家伙一杯助助兴!”贺拔度拔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他壮着胆子,说道。而这时,独孤如愿的手却紧紧地握着刀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卫可孤。宴会上独孤如愿喝的最少,也最清醒,当然,他的任务也是最重的。
“原当如此。”卫可孤令侍卫斟满酒,自己双手拿起了酒杯。就在这时,一个白影突然掠到了身前。这个影子来的速度之快,身旁的卫士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卫可孤也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只见寒光一闪,之前还端着酒杯的卫可孤变成了一具还有余温的尸体。侍卫们大惊失色,挺着长枪,向这个白影刺了过去。但是这个白影实在是太快,长枪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握着枪的人却都已经纷纷倒了下来。这个白影闪身到大帐的门口,挥舞着手中的刀,当先开路。这个白影就是独孤如愿。整个大营里如入无人之境。其他的兄弟们跟在他的后面,冲了出去。
计划只成功了一半。虽然成功的杀了卫可孤,但是他手下的叛军却没有溃散,反而直接攻了过来。武川被攻破了,参与夜宴的人不得不四处流亡。独孤如愿更是黑名单上的头名。他虽然逃了出来,但是依然被叛军的首领葛荣抓住了。葛荣没有杀了他,而是让独孤如愿做了将军。这样沉静坚毅,武艺高强的人一定要收为己用。
独孤如愿坐在河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刀。冰冷的河水顺着冰冷的刀锋流淌,发出阵阵银光。箭壶和马鞍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红色的战袍也是一尘不染。银白色的铠甲晾在太阳下面。独孤如愿擦拭完毕,躺在草坪上,吹着口哨。不远处则是一群围观的人。
“这家伙要是穿着这一身上战场,哼,有他好受的!”周围人议论道。
独孤如愿依旧躺在那里,吹着口哨,不去理他们。在他眼里,战场上的强者从不需要掩饰。出神入化的武艺,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漂泊
独孤如愿并没有在葛荣身边呆多久。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葛荣在滏口迎来了黄昏。数十万大军输给了几万人。这仗实在没理由会输。但是这几万人的统帅却是一个比葛荣更有手腕的人,他就是尔朱荣,也是独孤如愿的下一个统帅。
看着独孤如愿的脸,尔朱荣心里一惊。一个败军之将,脸上没有丝毫的窘迫,有的只是从容和镇定。如水的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坚毅。这是一个有意志的男人。尔朱荣用力握住他的手,却感觉自己像是一支铁钳夹住了。这个人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你修整一下,跟着侯渊去幽州,可以吗?”
独孤如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几个月,独孤如愿再次见到了尔朱荣。“这次打得不错嘛!听说你几个回合就活捉了敌人一员猛将?”尔朱荣笑容满面,右手拍着独孤如愿的肩膀说。
“区区一个袁肆周,何足道哉。”独孤如愿嘴角向上轻蔑地一扬,冷笑道。
“试试你的功夫,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尔朱荣伸手去抓独孤如愿的左臂,飞起右脚,踢向独孤如愿的腰间。可是独孤如愿右拳一拳打在了尔朱荣的胸口上。这一拳是何等的力量,尔朱荣没踢到独孤如愿,自己却被一拳打飞了。尔朱荣手捂着胸口,痛苦的点了点头。
“名不虚传。你就是这次行动的先锋了,希望你能在元颢身上再现你的神威。”过了良久,尔朱荣才站起身来,说。
对尔朱荣来说,元颢也不是问题。自己精兵如云,猛将如林,元颢只有一个陈庆之,其他的全是墙头草。解决了元颢,独孤如愿因战功被提拔为武卫将军,这个影响了他一生的职位。
“朝廷又派我去荆州。这年头的仗,真是没完没了。”独孤如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嘟囔。
“老弟!你来荆州可是正好啊!我手上现在正缺个帮手啊。现在江南的萧衍窥视荆州,我们的压力可是不小啊!”荆州刺史贺拔胜拍着独孤如愿的肩膀说。他们是从小长大的玩伴,现在都为国征战。在刺杀卫可孤之后还能相遇,实在是缘分。
孤军
“兄弟,节哀顺变。”独孤如愿安慰贺拔胜。就在不久之前,他的亲弟弟贺拔岳被人杀害了。“我们立即入关,去找侯莫陈悦这个贱人算账!”
“侯莫陈悦只不过当了别人手中的刀。高欢才是真正的凶手!高欢这手玩儿的是真啊。不过,他想毫不费力的得到关中,可没那么容易。兄弟,现在麻烦你即刻入关,去接收我弟弟的部队,只要报上我的名号,相信他们会听从你的。”贺拔胜抓着独孤如愿的双手,说道。他不能离开荆州,只能派一个人去了。
“我们兄弟一场,老三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他被人害了,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大哥放心,独孤如愿定会不辱使命!”独孤如愿紧握着贺拔胜的双手,注视着他,目光如炬。
“老三的军队现在驻扎在平凉,他们没了主帅,估计已经成了无头苍蝇。谁第一个赶过去,谁就会拥有这支军队。我得快点,绝不能让他们落到歹人手中。”独孤如愿策马狂奔,心里面无比的焦灼。
“看着这也不像是没有主帅的军队啊。”独孤如愿来到军营,满肚子狐疑。
“贺拔元帅已经过世,现在的主帅是宇文夏州。”门口的哨兵对独孤如愿说。
“宇文夏州?是宇文泰吗?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你们主帅?我是他老朋友,从荆州来想见他一面。”独孤如愿说道。他也确实有点想念这个有点黑的老朋友了。
中午,丰盛的欢迎午宴。“昔日一别,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相见。先不说别的,干了这杯!”两人纵情豪饮。“既然老弟做了这支孤军的主帅,那我放心了。”
“其实在老哥来之前啊,我在路上碰见了侯景。这家伙奉高欢的命令过来接受这支军队。高欢六镇精兵有其五,居然还如此贪得无厌。岂有此理!”宇文泰仰脖喝了一杯,说道。“侯景被我打发走了。老哥如此本领,在荆州有些屈才。这样,我向皇上上表,推荐你进京入职,怎么样?”
“多谢兄弟的美意!我们先喝了这顿酒再说!”独孤如愿说道。“侯莫陈悦这个老家伙打算怎么对付?”他有些疑惑。
“一山难容二虎,何况他连老虎都算不上,顶多是只大猫。侯莫陈悦杀害了贺拔元帅,却不敢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目光短浅。趁这个时机,亲自带兵去攻打,定能取胜!”宇文泰抓起一张面饼,一边撕一边说。“兄弟等着进京的制令吧。”宇文泰塞了一嘴的面饼,又抓起了一块牛肉塞了进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