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刻石《贾思伯碑》书法赏析

北魏刻石《贾思伯碑》书法赏析

刘兴华

北魏王朝“改制”,促进了各民族文化融合。此时,北魏刻石不仅存世数量众多,镌刻精美,无论在中国书法史和书法美学领域,或是在书学文献方面,都具有及其重要的史料研究价值。此时,书法艺术、美学思想得到空前繁荣,在中国书法史上确立了北魏独立的书史地位。整体而言,北魏刻石以刚柔相济、骨丰肉润的雄强之美,成为后世历代书家仿效的美学典范。其中,刊刻于北魏神龟二年(519年)的《贾思伯碑》,碑文笔法苍劲凝练,书风超逸疏宕、舒展自然,以其典型的书刻语言,呈现出独特的艺术个性和审美意蕴,堪为北魏刻石书法中的艺术典范。同时,在中国书法史上也具有重要的艺术地位。

一、《贾思伯碑》简识北魏刻石《贾思伯碑》全称《兖州刺史贾思伯碑》,碑高215厘米,宽84厘米,厚20厘米。碑额饰浮雕龙纹,题“魏兖州贾使君之碑”八字。正文记述贾思伯兖州任内政绩。史载贾思伯为“武威姑臧人”。据考武威贾氏源于西汉贾谊,贾谊之后曾任武威太守,子孙入籍武威,故北朝贾思伯、贾思同兄弟等,祖籍应是姑臧之地。碑阴上截有宋哲宗绍圣三年温益观跋,称褚遂良笔法得自此碑;下截刻元惠宗至正十二年丘镇立碑题记,碑侧为康熙五十九年金一风(兖州知府)移碑庑下题记,以及翁方纲跋。《贾思伯碑》原存兖州,宋绍圣三年(1096年)、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两度湮而复出。赵明诚《金石录》记“(《贾思伯碑》)向立风日中,字多剥落。”碑阴下截刻有元人题记16行。碑侧有清康熙间兖州知府金一凤移置题记及翁方纲跋。一九五三年移至曲阜孔庙。《贾思伯碑》笔法高古,结构精绝,为北魏名碑。《金石萃编》载:“碑(《贾思伯碑》)高六尺五寸,宽三尺四寸,文共二十四行,满行四十四字,书法高古,极似《张猛龙碑》。”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将其与《张猛龙碑》并称,推为“正体变态之宗”。谓“结体精绝,变化万端”,险劲雄强之势绝不逊于《猛龙》。杨守敬《评碑记》云“(《贾思伯碑》)书体与《张猛龙》相似,古厚处犹欲过之”似欲将其凌驾《猛龙》之上。此碑最旧拓本为明拓,第九行漫漶处文字完好,清拓则较残泐,近拓已字形全无。有石印本明拓传世,王孝禹收藏题字,原本今藏故宫博物院。

二、《贾思伯碑》释录兖州刺史贾思伯碑。夫璇□□□因方袛以□绪□别既启廉君既□公德□□□□□□□□风□□□□□□□□□□使君灵。源遐缅叡业崇深识照天玑冲光警智冰清玉映有夷齐之称莅政□化以□□之□□□剖竹□□□□□□。作捍青蕃流爱屋之歌垂芳河济欣来苏之咏可谓动众化□□□□□□□□□盛□□□绵□□□□化□。刊方来何述前治中从事史东平内史须昌伯东平毕祖髦治中从事史泰山羊敦□□□□□□□□□扬威。将军治中从事史吴兴沈预民□徐贞思等镂石镌□□徽万□。君讳思伯字士休武威姑臧人也晋太师贾他之后□□太傅谊□□□□□□□□□□□□□九世祖玑魏。青龙中为幽州刺史行达冀州广川界因患丧亡遂为□□□□□□□□□□□□□□□幽州刺史高祖腾。燕州别驾宜都王司马曾祖弘少有令誉未宦早丧祖□□□□□□□□□□□□郡遂□青州父道录本州。中正州主簿齐郡太守君童龀之中卓然岐嶷亲邻纨倚□得亲□生善文赋慷慨□志□绍张良□□超怅致。□太和中起家为奉朝请尊□质得优游雅素逍遥集□□教□□□高谊□文□□□□□□虽年始弱冠便。□然公辅之□稍迁扬烈将军步兵校尉□前军将军未拜仍授辅国将军□□□志□□□□盛意□□□夜。勤王匪躬斯著遐迩钦风缙绅引领除河内大守以亲老辞□复除□□□□□□□□□寻□□□将□一载。召拜荥阳太守辞不获已遂恭斯授莅任未期风教逮化□□□□□□不□□□□□□泽渐□年方之使君。有惭德矣寻除持节督南青州诸军事征虏将军南青州刺史□□□□□□□□□□之□□□所顷之丁父。忧复召拜光禄少卿将军如故君谅闇在躬宿昔皓发继□□□几从毁□□□哀□永尝□□□流光割财赈。施亲疏周给门侄长幼靡不赡恤等其荣悴均其丰约士□□□除持节督兖州诸军事左将军兖州刺史时州。土荒馑连岁不登又境上之民好怀去就君按之以法望之以□□□□在优平赋□悉为□□□□岁稔仓廪。既实礼义用兴阖境怀仁外邻襁附民庶欣歌士女□咏仰□□徽□□□。照灼英徽蝉联□□德楷世风仁惟□矩声溢遐□芳流远□功□□□化该□□朝□□谟资□韶气绘藻□。华绮缋雕思三齐推辩淄渑别味恩泽二省□心而□内绩既□□□乃良海沂换□□郑怀芳□□□□□□。义彰咏兼系管□昃甘棠抚莅河济饰光□服治隆王赵才超张陆化湛烟翔风□□属□□既领宪□以穆宽。猛相资惠和并布威厉秋霜泽孚春露岩栖以空丘园知慕异域衔恩外邻襁附载歌载舞声教□□□若□□。民庶未融敬惟德化于此知隆□□叡响永馥芳风 神龟二年岁次己亥四月戍辰朔廿日丁亥讫功。大义主翟旭仁义主亢父令曹安都义主姜甫德。

三、《贾思伯碑》书法简识北魏碑志浑穆朴实的文字、变化万千的布局和矫健宕逸的字势,深刻地影响着后世“碑学”书家的临写与创作。北魏刻石中书体以斜画紧结、点画方峻为特征的楷书体,主要流行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至北魏分裂为东、西魏这一时期洛阳地区的碑刻中。其主要代表作品有《龙门二十品》、太和、景明、正始年间墓志,以及《贾思伯碑》、《张猛龙碑》、《马鸣寺根法师碑》等。作为北魏优秀书丹者与镌刻者作品,《贾思伯碑》以其灵动跳跃的笔法和顿挫浑穆的刀法,超逸优游、飞逸奇崛的个性风格,在中国书法发展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艺术地位。《贾思伯碑》飞逸浑穆,为北碑中奇逸洒脱一路典型。其书体刚健俊美,结构精密精练,欹侧险劲,颇有劲健雄俊之格调,危峭逸宕之风韵。魏碑多以横取势,体呈扁方,而《贾思伯碑》却以纵取势,气势魏然雄伟,结体中宫紧密,四周笔画舒展。用笔厚峻沉着,结体跌宕起伏,纵横舒展,端严而奇肆,尽显隶书气势,较之隶书简捷而略显沉雄,较之楷书更显丰厚刚健。与北魏用笔峭劲、结体方整的书风不类。这种艺术风格之“不同”是“和”中之“不同”。既表现变化又不超出整体之“和”,进而达到诸多矛盾因素在整体中实现和谐统一。分析形成其艺术特点的原因主要有,《贾思伯碑》处于字体演变阶段,仍保留有隶书方俊一类的作品中用笔和点画的痕迹;另一方面是由于当时魏晋时期,这种风格面貌已基本形成,以及免不了当时刻工和书写者的刻意所为。用笔方圆兼备,以方为主,曲直相生,变化无常,即使同一笔画,也几乎无一相同。其空间线条所展现的多变,在凝重与险劲、直率与含蓄之间达到一种平衡。从造型上看,结体较为宽绰,属于魏碑楷书的早期形态,很多字体现出隶书笔意。在字形结构方面,可谓字字出奇,因字生形。字形方圆兼备,高低错落,疏密聚散,因字之结构立形。整个字形布定,当中细微笔画,务使轻灵多变。大小字相间,相映成趣。上下字之疏密距离不等,造成动静强烈对比的艺术效果,使整体在不平衡中求得平衡。文字之间虽无形式上的照应,由于体势左右倾侧而产生顾盼之致。如此,用体势处理章法,使各种造型元素有机融合,整体而统一。使全篇于整齐中富于变化,变化中归于庄和。其用笔之方峻、结构之奇绝、变化之丰富的艺术风格,呈现出魏碑显著的书法风貌,在书体演变过程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四、北魏刻石书法艺术简析北朝之书,以魏最盛。其时各种风格面目楷书体在隶楷错变的蜕化演进中,呈现出百花争妍的局面。北魏书风追求“骨”、“力”丰肉的艺术之美,崇尚清逸之气、追求洒脱俊逸的精神气度。北魏初期书法方劲古拙,“体兼隶楷”;后期书法与南朝接轨,逐步形成 “弃古趋新、舍质求文”的书风。北魏刻石自然高绝,行笔稳健,众美咸集。因石质不同镌刻也有所不同。其实,无论什么书家所写的碑志,既经刊刻,立刻渗进刻者所起的部分作用。虽然大多数石师们未刊刻姓名,但是也是不能被忽略的。出于不同地域、不同书家、不同刻手,但其共性在书写上都包含书写者、刻工和自然环境因素的综合创作,正是诸多因素的有机整合,才使北魏刻石书法各具风神。启功先生《论书绝句》中有语:“透过刀锋看笔锋。刻石文字作为书丹与刊刻相结合的产物。是审美主体有目的性的创造,虽由人作,但书法、自然环境与审美想象浑然一体,唤起审美主体自然和谐的审美共鸣。刀刻和书丹呈现的线条审美观感截然不同,刀刻字口棱角分明,锋芒毕露。同时,这种意味并非刻石文字本来所有,还离不开自然、历史的再度加工。刻凿的文字,虽以刀代笔,但技艺娴熟,大多能够做到行笔流畅,点画准确,其文字造型与章法布局也经缜密的规划,故能紧饬严整,灵便生动。其中,斜画紧结者竖画多向右下偏斜,而横画则向右上扬起,笔画穿插,主笔伸长,形成欹侧而紧密的结体。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写字用右手执笔,横画左低右高,竖画向右下偏斜,较符合生理习惯。造像记都是刻在石窟洞壁上的,对着石壁书写要比在平放的载体上书写,将笔画欹斜,会更觉顺手顺势。篆、隶书结构平正,须横平竖直,而楷书是由行书规整程式化而来,与人的书写生理习惯较相适应,或多或少带有欹侧之势。当在直立的岩壁或石碑上写楷书,欹侧之势更明显是自然而然的。另外,方峻平直者并不着意要刻出毛笔书写的笔意,而是将刻刀平直斜削,刀刃锋利,双刀刊刻,以最简单的轮廓来表现字的笔画。横画常刻成平行四边形,点和钩则刻成三角形,横折竖画转折处斜刻一刀,以示顿笔调锋。刻工刻字,都是将每一字的相同方向笔画一起刻成,然后再刻其他方向的笔画。因为刻工一般不识字,相同方向的笔画一起刻成省时而方便,如先将一字中所有的横画刻好,再刻竖画或点、撇、捺等,所以相同笔画往往形状方向有变化。若书丹的笔画在刊刻时不小心擦去,就会漏刻、错刻。北魏碑刻虽然在北魏末期不再凛厉角出、方劲雄峻,但是结构上仍保持斜画紧结。《贾思伯碑》书风气势雄峻、意趣天成,其风格特征独具,不仅包含了魏碑中的典型笔法与结构,而且提供了研究汉魏时期书写和石刻真迹。此碑书风于匀整平稳之中体现了书写技巧的灵动之美,并能体现自身的个性与特色,这足以说明此碑非一般书者所书,而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书法家所书。放置特定的时代环境之中,正是那一时期主体文化精神所共有的。其结体方整,笔画圆劲,书风浑朴古雅,同为开后世楷书法门的重要碑刻。综上所述,刻石形制、书家笔法及刻工优劣高下等,均是造就《贾思伯碑》与北魏碑刻书法用笔峭劲,体势方整,书风迥异的主要原因。是碑于劲利之中,出以醇厚,而顿挫节制,神采焕发。此碑书法疏落散逸,率意质朴。于平淡之中透露出一股自由不拘、潇洒随意的自然韵致。在凝整的字体中力求变化,通过间架分析比较,颇见疏密运用之妙和天然之意趣。各部分造型元素都处在相互对比的关系之中,由此造成整体的感觉。在结体上,此碑刻结字因字立形,体势不拘,或取横势纵势、或长中见方、方中寓圆,讲求点画的避就、呼应和偏旁的参差错落等。在平正的格调中变化多姿,相映成趣,可谓有法中无法,无法中有法。总而言之,点画厚重,结体开阔,造型左右倾侧,三者浑然无间,尽显书家、刻工的个性情怀。笔画转折极尽变化之妙,由此形成线条飞动盎然的情致,足以说明刻工刊刻技艺之精绝。书法风格的产生受到历史特定环境的制约,社会功用和书写心态影响了表现手段,使某种形式逐渐成为社会普遍模仿的对象,从而固定为书写模式,这种模式源于书家们心灵的建构,源于构思过程中丰富的想像力。楷书的冲击,加之书体不完全确定以及在书写运动中的交融性、流动性和书者审美思想的趋向性,常常是一种书体中折射出很多种风格和精神来。同时,在总体的程式化审美趋向之下,有独立审美意识贯注的书家总在努力寻找自己个性化的书法语言。在书法研究中同样存在如何区分类型的问题,以便通过对形态的排比,来探求书法风格变化规律和相互关系。只有在同一个文化系统中才能找到那些有意无意间,共同支持着的一些共同的元素,在寻求这一“统一性”的基础上,努力探寻的正是那一时代共有的艺术精神。

北魏《贾思伯碑》局部之一

北魏《贾思伯碑》局部之二

北魏《贾思伯碑》局部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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