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怀念的忘却

文/秋天

  (写于2014年秋 外婆身体健康时)

    周末去外婆家的时候,小白乖乖的趴在院子里,外婆倚在门口纳鞋垫。细细碎碎的阳光散落一地,风吹过,吹乱了满地的叶子。小白听见动静,一咕噜爬起来,摇着尾巴以示友好。我对小白做了个嘘的手势,迈过高高的台阶,站在她身边看一针一线在她手里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一朵牡丹已在她手下含苞待放。

      她一抬头看见我,脸上的皱纹似开了花,笑盈盈的说,“我去给你做好吃的。“说罢放下手下的活,去了厨房。小白像听懂了外婆的话,兴奋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吃过饭,陪外婆坐在门口晒太阳,小白转着圈的在地上打滚。外婆平静的说了句,过几天是你外公的忌日,十二年了。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伤感还是怀念。

      外婆十六岁认识外公,十八岁结婚, 直至她六十七岁外公去世,五十年。在冬天的记忆里,外婆早早生起炉子,外公在架子上滋滋啦啦烤地瓜直到变软冒油成为美味或是把一串串山楂在浓浓的糖浆锅里翻转、上色、成型。站着看的累了,索性和哥哥们搬个小板凳坐在外公身边浅浅的睡过去,不多久胃里的馋虫又被飘起的的香味勾起来。直到胃被食物填满,才心满意足,满心欢喜。

      外公是慢性子,外婆是急性子。外公读过书,外婆目不识丁。但外婆和外公一样的上进勤劳。上世纪60年代,外公外婆是整个村子里的男女劳动模范。我们一众小辈没见他们红过脸,不禁好奇他们是以哪种方式相处的。直到外公去世后,从外婆那里听到几件小事,才发现外公和外婆其实蛮可爱的。

    在外婆还是姑娘的时候,有一次外公给外婆家帮忙。休息的空隙,外公偷偷塞给外婆一毛五分钱,让她扯红头绳。后来外婆不仅扯了红头绳,还买了五颜六色的丝线绣了鞋。在那个年代和岁月里,谁也不知道外公是如何偷偷攒下来的。每次外婆讲到这段都是眉飞色舞的,任岁月绵延悠长,都阻挡不住满心的笑意。

      外公离开了十二年,外婆也念了十二年。但外婆却说,自从外公走后,她便忘记了外公的模样,从头到脚忘了个干净,连影子都找不到。每年,她需要靠照片来回忆起那个陪伴了她一辈子的老人。

      外婆说,外公走后,连做梦都梦不到他。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也许真如外婆所说,这一切,都是外公希望她好好生活下去。

      外公和外婆不曾承诺,也不曾宣誓,却共过苦,同过甘,甚至离开人世都在对方着想。外公对外婆说,你不会孤单的,我走了,你还有孩子们。而事实是,即使身边的人劝了又劝,外婆在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仍然选择一个人生活。

      冬天的早晨已经非常清冷,外婆依然保持着和外公在一起的习惯。准点起床,晚七点新闻联播,七点半天气预报,然后是听戏,一切还是外公在的样子。如今她已经会用手机接打电话,知道相隔万里的人不用书信也能交流。每每这时,她都会说,如果你外公还在那该多好,这些东西他都没见过。

      离开的时候,外婆再三叮嘱,站在路边和小白目送我坐车离开。直到车开了很远,她和小白离开了我的视线。

    纵然时光流逝,岁月变迁,沧海桑田。纵然花败了明年还会再开,树叶落了明年还会抽出新芽。纵然外公生前栽的小树苗经历成长、茁壮、老去、枯死,外婆还是会一年一年的数下去,直到走到最后。

    回头再来看这篇文章,也只能唏嘘不已了。当年,我还能一字一句读给你听,你听得泪流满面。如今,只能在梦里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最怀念的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