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16《我来过,很好玩》(3)

        我进舞蹈兴趣班的时候,只有一位男同学。后来过了没多久,就只剩我一个男生了,其他都是女同学。在舞蹈班,每天都要压腿练功。有时候是老师帮忙压腿,有时候是女同学。我的筋算比较硬的,压腿对我来说,老痛苦了。恰巧我妈来探班,正好看到女同学坐在我腿上帮我压腿,她表示很生气。在接我回家的路上,她说起这个事,表现得愤愤不平。我倒觉得没什么,因为平时她对我的打骂体罚远比这个难受多了。有次在接我回家的路上,她骑着单车载我。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我看到了一个鸡毛掸子,直挺挺地躺在路中央。我当时不知道那叫什么,就问我妈,“妈妈,那是鸡巴毛吗?”我妈惊讶地回了句,“你说什么?”我于是继续问道,“那是鸡巴毛吗?”我妈提高了嗓音,“你说什么!?”我觉得语气不太对劲,猜想可能是我说错了什么,也就不敢说话了,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个词儿跟这个物件很般配而已。

       说到我妈打我,在我的印象中,是无数次的,有时候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就先说说小时候的印象吧。比如她会弄个小黑板教我认字,又或者拿一些幼儿卡片,上面会有国旗国家和首都来让我识别。那时候我可是真紧张。说对了还好,说不对,她手里用来指黑板的小棍子就可能会抽到我身上。她没什么耐心,严不严厉也是看她心情。当时如果我会背颂一两首简单的唐诗,或者认识几个国家的首都,大人们总爱让我表现一下,给大家炫耀一番。现在我是早忘了哪个国家是什么首都了,唐诗倒是能背个“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有时候,我犯了错,我妈也不打我,就把我关在小黑屋。那是一间小木屋,在新家,继父是工程师,自己在顶楼盖的,关了灯很黑。对我这种经常挨揍的人来说,关小黑屋,真太他妈幸福了。长大后,跟朋友说起我被关小黑屋的经历。有的朋友说,这样对我的心理成长不健康。可你知道吗,我甚至会在小黑屋里露出笑容,感觉很自在。

        我妈的强压政策,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多少给我留下了阴影。这使得我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回家的时候脚步很轻。回家后发现我妈在家,我就可能躲在床底,看着我妈的脚,走来走去,我大气不敢喘。在家里,要是有人在我背后,会以为是我妈,紧张得耸肩膀,以为要挨揍了。有次家里的保姆站在我身后,就我把我吓得不行,当时我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因为我真的很难猜测,这几天到底犯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不是学校老师给我妈打电话了。直到我上大学,自己在校外租房子。洗澡淋浴的时候,一闭眼睛,我会立刻回想起我妈打我的情形,非常紧张,极度缺乏安全感。

       我妈到底是怎么“教育”我的呢?她打我,我会离家出走。有次她把我找回家,她用烧红的铁锅铲烫在我的手臂上,烫完了,她会马上用事先弄好的姜末包扎起来,告诉我这是为了让我记住。还有一次是用“U"型锁烫的,那次烫的稍微轻点。又或者把我绑起来,用衣架打,打到衣架断了,打到我尿裤子,但去不了厕所。有一次是用皮带的金属头一端,抽我。一直打到我头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她看到地上的血迹,问我,哪里流血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摸了摸了,发现是头顶。于是她就带着我去医院缝针。在去医院的路上,她问我,如果医生问起来,我要怎么说。我明白她不想人家知道她打我的事实,我就跟医生说,是我对着水龙头洗头,自己撞破的。我这么说,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真的有同学这么干过。结果跟医生说了,医生不相信。说我头上的伤口是一条条的,问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我和我妈都没理会医生,医生说了几句也不说了。缝针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用了麻醉药,我竟然觉得一点都不疼,坐着还挺舒服的,像是被人服侍。被缝针的战绩,还有一次。是被我妈用雨伞戳到了我的眼睛,眼角缝针。那时候在广东惠州,去的是军区医院,正好当晚小姨作为护士值班。大概是她跟我妈说了什么,可能是劝她不应该这么打我,我妈那晚在我缝玩针以后,半夜三更带着我去黑灯瞎火公园散心,说了一些再也不这样打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信,因为老师也经常来家里劝我妈,还有我妈的朋友,家里的邻居都劝过,没几天她就回归本色了。当时我一只眼睛还蒙着纱布,所以所谓的散心,更像是我陪她聊聊天,让她心里舒服点,不让她太自责。

       她也自残,比如用头撞墙,撞得“咣咣”响。边撞边跟我说我不管她,意思就是要我去组织她撞墙。听她这么说,我就用手垫一下墙,让她撞我的手。我是应付了事,完全不心疼,感觉她就是爱作,把我当男人,跟我闹情绪。她也有过自杀,那次是和继父吵架,她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用剃须刀片割腕。最后继父踹开门,我发现她躺在床上,割的不深,没流多少血,但是她样子很伤心。最重口味的一次,也是我目前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妈在我小学的时候,她单身,当时离了第二次婚。大概因为我成绩不好,把我叫到床边训斥我,我一句不吭,她越说情绪越高涨。突然,掀起被子,窜出蚊帐。全身赤裸的出现在我面前,不断拍打自己毛茸茸的下体,嘴里发出奇怪的低吼,然后一把抓住我的头,让我的脸在她生殖器处蹭。事后她跟我道歉了,说这样不对,不好。我那时倒是没怎么在意,现在长大了,感受到了当时场面的劲爆。那时候,她还很爱看电视。爱到会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拉屎,我说的是在我面前,我也在客厅看电视。但这都还好,这些场面都是比较大尺度,重口味。我最受不了的,还是她太强势,且喜怒无常。

       于是我离家出走的次数,同样也是无数的。包括我现在,也是离家出走的状态。我没有跟我妈生活在一起,我非常喜欢这样。只要不回家,我情愿死在大街上。离家出走真的太快乐,太幸福了。在我的童年里,离家出走就像是出游度假。只要不回家,不听我妈逼逼叨,叨逼叨,我就感觉是上了天堂。我睡公园,睡天台,偶尔也会藏在家附近的旧房子或者家里的衣柜里。喝公厕的自来水,吃地上别人吃剩的食物,或者去道观庙宇里偷贡品。不过,贡品一般都不太新鲜。有时出走,我会在家里偷点钱。有提前偷,也有走了以后再趁我妈不在家偷的,但是这也过不了几天。到我中学的时候,离家出走,口袋里没有多少钱,我会用剩下的几块钱买包烟,而不是买吃的。有时候我也会走很远很远,沿着高速公路走。看着远处的集装箱车的车灯把公路两旁的山的影子,照得异常远,感觉很魔幻。甚至有次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我妈半夜叫我去问英语老师问题,我直接骑着单车就从惠州骑到广州。路上遇到了警察,问我从哪来,我随便指了个地方。因为单车上还带着英语书,警察叔叔也就没多问。花了五块钱,吃了一份这辈子觉得最好吃的快餐,从晚上骑到了白天。我也试过在离家出走的时候,把鞋走坏了,索性就光着脚,继续走。小时候离家出走,白天,我会躲在书店看漫画,比如《老夫子》。也试过翻墙进电影院,反复看着同一场电影,趁着电影结束的时候,就躲进厕所,待一会儿再出来,接着看。《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部电影,我就是这么白嫖了好多场。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特别适合离家出走的时候看。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主角漫不经心的旁白,很能对应我当时的心境。有时我也会躲在楼梯间,有电梯的房子,楼梯间和天台都成了杂物堆,我就躲在那看过时的报纸杂志度日。有次我离家出走,半夜被几个小混混送去警察局。警察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唯独问我家在哪,要送我回家,我是死活都不说。最后警察也没辙了,就让我在警察局里睡觉,天亮了我就立马跑了,我更喜欢睡草地,睡长椅。再有次离家出走,我妈在大街上,迎面把我逮住了。回家自然少不了一顿暴打,边打她边说,你逃家还一脸笑容,挺高兴啊!是啊,我真的太高兴了。一回家就难受,很压抑。

       直到我大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位教现代舞的男老师。他四五十来岁,举止优雅,个子不高。听了我小时候的经历,他跟我说,所有的艺术来源于阴道。我妈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缺少性生活。他举例,让我设想自己如果没有性生活,没有女友,没有A片,不能自己打飞机,我会不会脾气不好。于是我释怀了,我确实做不到没有性生活。我十六岁就不是处男了,大学的时候我二十出头。在我信主以后,我曾试着不让自己有婚前性行为,把A片DVD全扔了。于是我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开心,自然,当时的女友也不会开心。所以在那时,我谅解了我妈,我也接受了自己。我有信仰,但我是人,我妈也是人。


(日本剑道考试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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