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劫难的屋子经过收拾整理后,开始干净整洁起来,衣物脏了洗干净晾晒干了可以继续用,桌子断了一条腿用木棍绑住撑起来可以继续用,木门被踹破的地方也找了块木板用铁钉钉起来,但是砸坏的碗碟、锅却是无法再使用,家里面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雪姨就分别牵着萧佚和萧倩外出吃点东西,顺便买点碗筷和铁锅。
走在街上,街上的人们没看到他们时,还在继续的相互说着话,或讨价还价,但只要看到他们经过,先是沉静下来,然后用各种各异的眼神看着他们,有奇怪、有惊讶、有嘲笑、有鄙视、有怜悯等等,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就是没有正常的眼神,然后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距离有点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想得到肯定和己方三人有关。
萧佚和萧倩一脸茫然地打量着那些用奇怪眼神看他们的人们,甚至有点害怕,躲藏雪姨身后,紧跟着在雪姨步伐走着,雪姨虽然社会阅历多,但被这么些复杂的人围观指点着,也感觉到些许的不自然,不敢和他们对视,只是一边低着头安慰着萧佚和萧倩“别怕,别怕,没事的,我们走”,一边继续前行着。
尽管如此,指指点点的人们中的一些话语还是不时地传入萧佚耳中,
先是大街左边的两个中年男人:
“看上去都鼻青脸肿的,林老太婆他们下手也挺重的嘛。”
“就是,对孤儿寡母下这么重的手,也怪可怜的。”
“同情归同情,这小孩会偷东西的,特别是那个男孩,大家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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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去一点的大街右侧,摆摊卖东西的几个妇女:
“诶,这林寡妇哪来的这两个私生子,都这么大了的?”
“不是说林寡妇克夫祸子的吗,怎么这两个就好好地呢?”
“积点德吧你们,不知道也别胡说八道,毕竟从没听说过林寡妇有过私生子女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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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去还是大街右侧,一群或坐或站着闲聊的人们:
“嘿,这林寡妇和那俩小偷究竟什么关系?”
“听林寡妇说是领养的流浪娃娃,也有人说这是林寡妇的私生子,还有说是林寡妇儿子死了之后,去偷了别人家的俩小孩带回来的,也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
“反正林老太婆一口咬定就是林寡妇偷汉子生的野种,不然也不会上门大打出手,把他们整成这样了”
“那俩小孩邪门得很,有人就看见林寡妇从三片林里面领出来的,搞不好还真是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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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姨显然也是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但她本性善良,而且性格偏软,再加上一直生活在被欺负的社会底层,尽管知道别人在说她,也是不敢和路人解释辩驳什么,也只是低着头拉着萧佚和萧倩快步前行,希望把各种风言风言远远的留在身后的。
的确也是这样,走得离家越远,闲言碎语越是少了,耳根还真是清静了不少,慢慢地没人闲言闲语了。
一路上也不尽然全是冷嘲热讽,江阿婆就不一样,江阿婆和过世的陈阿婆是闺蜜姐妹,在陈阿婆病重期间,也经常来看望,自然也和雪姨比较熟悉,再后来雪姨收留了萧佚、萧倩之后,江阿婆也有来照看过,对萧佚和萧倩也很是喜欢,对虽然聋哑,但一看就是美人坯子的萧倩更是怜爱不已。
这不,还隔着很远,江阿婆就很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走近之后,拉着雪姨的手,很关切的了解她们的身体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去看大夫的,还给了好几个糖果给萧佚和萧倩,但萧佚和萧倩也没接过来,直到江老太太假愠怪罪雪姨时,雪姨只好让萧佚和萧倩收了下来。
江老太太把萧佚和萧倩拉到了自己身边靠着,怜悯的抚摸着他们的头,“以后别人的东西不要拿,但阿婆给的东西就得拿,不能把阿婆当外人,不然阿婆要生气的,知道吗?”
萧佚仰起头回答:“知道的,不会把阿婆当外人的。”
江阿婆笑着说:“那就好,以后要好好地听雪姨的话,啊,想要什么也可以跟阿婆讲,知道不?”
萧佚:“阿婆放心好了,我们会的。”
一路过来遭遇了那么多的冷眼旁观、各种流言蜚语的围攻,三人都感受到了压抑苦闷、彷徨无措,江阿婆的出现直接温暖了三人的心房,尽管她只是简单关心和慰问了一下,给了几颗糖,但让三人感受到了人世的善良和真情,心情也愉悦起来。
当三人买好碗碟,准备去买铁锅之际,路过了一家包子店,雪姨准备买些包子,就在她领着萧佚和萧倩靠近之际,包子店的老板却是厌恶的朝他们直摆手,“去,去,别过来妨碍我们做生意!”
雪姨连忙说,“老板,我们只是想买几个包子。”
老板却阴阳怪气地回答:“买包子,有钱买包子了?”
雪姨不明所以然:“是的,我们有钱买包子的。”
萧佚却听出了其中的异味,自己之前有偷过他们家的包子,也被抓住殴打过,想来是老板认出了他,所以才会这样和雪姨这样说话。
正欲拉雪姨离开之际,包子店老板果不其然的说话难听起来,“有钱就来买包子,没钱了就过来偷包子,是不是?”
雪姨有点突兀的迷惑:“老板你什么意思嘛?”
“什么意思?你家这个小贼之前就经常在我店里偷包子,偷了那么多次,我至少损失好几十个包子”包子店老板怒气难消的指着萧佚愤愤不平地说着。
雪姨看了一下萧佚,萧佚慌乱不安地点了点头:“是的,之前是有偷过他们的包子。”
包子店老板右边嘴角往下倾斜的冷笑着说:“今天要买我的包子也可以,先把之前的账结了!”
雪姨连忙道歉:“老板,真对不起,我们家小佚还小不懂事,他之前偷走的包子,我们现在给你钱,行不?”
包子店老板见雪姨虽然衣着比较陈旧,但话说得诚恳,加上萧佚也的确是个小孩,态度也软了下来:“有钱结账什么都好说,只是以后要好好地教教你们家的小孩,不要再来偷东西了。”
雪姨一听老板这样说,“老板,真的对不住,小佚从你们家拿了多少包子,我来给钱。”
“这没问题,”包子店老板回头对着萧佚说:“这三个月来,你偷了我那么多次的包子,没有50个,也至少有30个,这个我没冤枉你吧?”
萧佚羞愧地低着头,轻声地回答:“没有冤枉。”
包子店老板:“既然你姨帮你结账,我也爽快点,我就算你30个,一个2毛钱,一共要6块钱吧。”
包子店老板从雪姨手里拿过钱数了一下放入底下抽屉,“以后你们要多多教导一下自己的小孩,不要去偷别人的东西,小时候不好好教,长大了要做坏人的。”
雪姨还是歉意地回答:“好的,我会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包子店老板:“你们现在要买什么包子?”
“他是你家的小孩吗?”边上围观的一个穿着围裙中年妇女突然指着萧佚问雪姨。
“是的,他是我们家小佚,有什么事吗?”雪姨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略微遮掩一下脸上的青肿部位。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隔壁那家糕点店的,”围裙中年妇女侧着身指着隔了两家门口的糕点店铺说着,“这小男孩之前也经常偷过我们家的糕点,你既然都把包子店的钱给了,那也顺便把糕点的钱结给我吧!”
雪姨愣了一下,朝着她手指方向的糕点店看了一下,带着疑问的回头看了一下萧佚,似乎在询问他。
萧佚开始神态慌张,之前的确有偷过人家的糕点,还不止一次,虽然没有被逮着,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糕点女老板说出来,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和偷东西被抓个正着无异,萧佚既羞愧又慌张,头低了下去,两手手指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下襟,只能承认:“是的,之前也有偷过她们家的东西吃。”
糕点女老板双手往前一摊:“看,是吧,我也没有冤枉他的,他的确偷过我们家的糕点。”
萧佚之前流浪街头时偷东西吃雪姨是知道,也正是萧佚在偷她的烤红薯吃,雪姨才遇到了萧佚和萧倩。
当时萧佚抓了一个烤好的红薯想要跑,却被她及时一把抓住了手腕,萧佚用另外一只手护着头蹲下去求饶,说别打他,下次不敢了,这时不远处的萧倩突然开始哭着走了过来,萧佚朝她挥手喊她快跑别过来,萧倩不但不跑,还最终哭着走到她哥哥身边,虽然“啊,啊,啊--”地说不出话,但那张昂起来的漂亮小脸上泪水直流,一双明眸在泪水充盈之下满是请求地看着自己,双手更是不停地左右摆着,似乎在央求自己不要伤害她哥哥。
也正是这种机缘巧合下,萧佚和萧倩来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雪姨见萧佚承认有这事也不觉得突兀,就歉意地对糕点店女老板说,“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家小佚还小,不懂事,他偷了你们店多少钱,我来给。”
糕点店女老板看雪姨认账,也见雪姨三人衣着破旧,脸上还带伤的,也不忍要价太多:“具体偷了我们家糕点我们也没数,但偷了这么多次,估计也不少,看你们不容易,但我们起早贪黑的也不容易,你也给个6块钱吧。”
在雪姨数了6块钱给糕点店老板之后,几个声音几乎同时的响起:
“我是斜对面油条店的,他也偷过我们家的油条-- -- -- --”
“我是那边路口烧饼店的,他也偷过我们家的烧饼-- -- -- ”
“还有我的,我是东头水果店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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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家,一共是六家索赔,在过去半年的时间里,萧佚偷过的这六家店都要求索赔,也幸好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雪姨的处境和事情,都没刻意的为难她们,甚至还放宽了额度,尽管如此,这么一圈赔偿下来,雪姨手上也只有2毛钱,2张1毛的,加起来也就一个面包的钱,铁锅肯定是买不起了。
萧佚在雪姨一次次地和别人道歉和赔钱时,心里也如同一次次被刀割的疼痛和难受,感受到了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羞愧和后悔,也真正认识到了做小偷原来是这么的无耻和卑劣,如果可以重来,宁愿饿死也不会再去偷了,更是不愿意雪姨因此被人如此的轻视和看不起。
“你们还要买包子吗?”包子店老板见人群散去,雪姨手里还有点钱,不失时机地问。
萧佚和萧倩经历了这么一通事情,是再也没有心思吃东西,都在摇头,虽然萧倩听不到,也不会说话,但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光是看已经明白了什么状况。
见雪姨因为他们兄妹俩的原因,已经差不多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最后剩下这2毛钱显得弥足珍贵,更是不愿让雪姨花完这最后的2毛钱。
但雪姨毕竟是大人,也不愿意让萧佚和萧倩挨饿,之前萧佚和萧倩也正是因为没东西吃饿了,才去偷人家东西的,所以尽管萧佚和萧倩都摇头不想要,但雪姨还是跟包子店老板说,“给我们一个包子吧。”
包子店老板回头就把一个包子包好给到了雪姨,“以后请多多教导一下小孩,需要包子就过来买,但是不要偷,知道没,小朋友?”话音末句又看了一眼萧佚。
萧佚一脸的羞愧,心里也发苦难受地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偷了。”
雪姨身上的钱,本来是要买铁锅的,家里的那口锅被砸了一个洞,已经不能用了,但萧佚也万万没想到,这钱这居然几乎全部用来填补他之前偷东西的帐了,他也知道家里没什么钱的,雪姨身上的那些钱,就是家里全部的钱,现在全没了。
离开了包子店,雪姨把包子分为了两半,一半给萧佚,另一半给了萧倩,但萧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这半个包子:“雪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萧佚无比惭愧地说着。
“没事的,雪姨不怪你,你和小倩都还小,父母不在身边,身上没钱也赚不了钱,肚子饿了去偷东西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我们的钱全都没了。”萧佚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一个梗。
“傻孩子,钱没了,我们还可以挣回来,只要我们人好好的就行,以后我们还可以挣比这更多的钱的。”雪姨见萧佚这么有责任感,心里也不无欣慰地说着。
“雪姨,以后我再也不去偷了。”萧佚痛下决心地说着。
“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要再去偷,我们是穷,但也要有骨气,以后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做人。”雪姨温柔的抚摸着萧佚的头开导着。
但家里最后2毛钱换来的这个包子,被分成了两半,萧佚无论如何也不想吃,要让给雪姨,雪姨终究是大人,又怎么会吃这半个包子,让萧佚一个小孩饿肚子呢?
正当萧佚和雪姨推让这半个包子之际,身边的萧倩却把她手上的半个包子撕下了一边,用稚嫩的小手递到了雪姨面前,甜甜的笑脸上一双明眸充满了期待。
萧佚也瞬时反应了过来,也当即把手里的包子撕下了一块,同样伸递到了雪姨前面,这样,一个包子被分为了三份,每份都均等了。
雪姨再次莫名的感动了起来:“好,好,我们都吃包子,大家都吃。”
温馨和笑容,再次在这特殊的一家三口中弥漫开来。
雪姨一行三人回到家门口时,忽然都愣住了,发现一边的大门是倒在地上的,另一边已经是摇摇欲坠,而他们出来之前,原先受损的地方萧佚和雪姨都有加固过的,不至于出去一趟回来就垮成这样。
还有窗户,出去之前已经用纸板把玻璃破碎的地方盖得好好的,但现在却出现了几个窟窿,难道林老太婆他们又回来了?这大门敞开着,难道他们还在屋子里面?想到这萧佚不由得心里一惊,身边的雪姨也是身体有点略微的颤抖,但里面又这么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就在三人站在门口忐忑不安、举棋不定之际,邻居家的英婶从她家出来,看见了他们三人,就快步走近三人,关切地问:“阿雪你们回来了?你们刚才没再碰到林老太婆他们吧?”
“没有的,他们又来了吗?”雪姨也是神色略带忧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