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遇记》

 

“早上好,现在是上午7点40分,天气晴。今日最高温度37℃,注意防暑降温,记得一定要保持微笑哦!”


  不用手机闹铃早报提醒,光线早已透过窗户打在我身上。冬天赖床多躺一分钟都觉得是幸福,而夏天多待一秒沉睡一晚的感知炙烤后苏醒,催促我赶快出门。


  今年毕业才来上海工作还没体会过繁华便沦陷在这盛夏。出租屋离公司有六七公里远,虽然上海公共交通发达,但是面试路上在地铁里摩肩接踵,幸得有冷气让汗水不很快蒸发,那种滋味不想再体会,我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电动车。


  骑行的方便在于它不会堵车,每躺通勤时间都差不多,几个路口红灯还是绿灯等待的差距,所以我每次都会卡点到公司。比起机动车道上的长龙非机动车道显得空旷顺利,尤其雨天来临的时候车辆都被红色的尾灯串联。这不八点半上班,八点左右我已经洗漱好准备出门是不会迟到的。只是骑电动车少不了风吹雨淋日晒,但这一路上的骑手们又都何尝不是呢。

  夏天日出的可真早,从我看到第一缕阳光时自己仿佛是最后醒的。楼下看管干湿垃圾的阿姨那已经堆满了好几桶垃圾,有多少人已经先我一步走出了家门。


“哎,那个东西你得问下那家人还要不要啊”,见一个老头在捡拾一楼一户人家门旁靠的几块木板,正在收拾垃圾的阿姨注意到老头赶忙制止道,“你敲门问一下,看一下他们人家在不在,应该是有人在的,问下他要不要了。”老头听了阿姨的话敲了敲门,出来的人摆摆手说不要了,这才欣喜地拿走,阿姨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不是无主之物是不能随便拿的。

  可是前些日子晚上我才听到阿姨在楼下咒骂,咒骂偷走她从干垃圾堆里收拾出来的纸板,这算是自己工作中额外的收入,我见过很多老人自行车后座驮一点纸板去废品收购站卖,老一辈人总是勤俭一些,十块八块也可以买些青菜。


  阿姨收拾好便堆在一旁的劳动成果,在那一晚下班后却不翼而飞,肯定是被人偷走了。夜深人静只剩下阿姨在原地大声咒骂着,只有站点的灯光闪烁着应答。一声咆哮划过了天际,阿姨被住户斥责了,理由是大家都已经休息让她不要再闹。


  骑着电动车出了小区门口,外面早已是车水马龙。空气热浪里混合着甜味,咸味,香辣味,油烟味,都是从道旁的店里散发出的味道,它们也都醒来了,其中夏日的糟卤让人迷醉。


  我到常买的杂粮煎饼摊前,原先在一家包子店旁煎饼摊的小推车却不见了,背靠着的墙上写着向右十米,我便往回走,往回也没看到,还是靠着煎饼的香味发现在墙的拐角一家商铺的玻璃门后。


  照常要了五元最基础的煎饼,好奇着问老板:“以前不是在那家早餐铺旁边吗?怎么搬这儿来了”老板一边把煎饼摊开一边打着鸡蛋说那儿不让摆了。在一旁等着购买的奶奶也插了一句;“那现在生意要差些了吧”。老板没有说什么只问我:“香菜葱辣都要吗”。“都要都要,再给我加根油条吧”,“好嘞”。账单的一栏里来往记录地减五里多了一个显眼地减七。



  把早餐揣进兜里,等红绿灯时就拿出来啃几口。同行的是各式各样的人,不停穿梭着的是送外卖的小哥,踩着自行车送孙子上学的大爷是悠闲的,骑着共享单车是去地铁站门口的上班族,而我最羡慕地是骑着山地车上下班的,卓尔不群那真的很酷,但是望着过桥的斜坡就打断我骑行的梦。


  行进中的电动车后座上载着的都是各自的生活,早起送孩子上学的,早上跑腿送餐光是外卖箱就有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还有就是背着吃饭的家伙去干活的有电钻,开锁工具箱,以及用绳子捆绑堆积好的快递盒子,小超市送的货物。我算是比较轻松,只是个交通工具去上班,当然也是人群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上海水道纵横,分布着不同的江河泾浦浜港湖,而我其中有一段路程是穿过蕰藻浜上的大桥。浜有二义,一为小河,一为淤塞的河道。而我从桥上走过是一条大河,在历史上可能是疏浚疏通好也没改回来名字。大桥上南北跨度较大,非机动车从右边很长的斜坡过了桥之后再想去桥的左边就要绕很长的路了。


  经过斜坡下桥后,能看到很多外卖员避免不了逆行,因为这能节省下很多时间,而单子时效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如果不逆行上桥的话。得从去另一边往前走很长才能穿过外环高速。逆行的事常有发生,交警也都知道,除了在路口劝返甚至有一回我在大桥上都看到一位交警站在那等着处罚逆行上来的电动车。


  9在我骑电动车下桥后等红绿灯时,正向行驶的电动车流已经把路口堵的水泄不通,而外卖小哥还想见缝插针,让自己手中的单子再送地快点。


  响起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嘟嘟嘟,让一让让一让哎”,车子喇叭声加上人声的驱赶,我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空隙,把车子龙头往右打了下,掂量着足够一辆车通过了,只是外卖箱子避让还得注意些。但是见我左边的哥们却没有让的意思,他也把车子往右别了一下,那个哥们样子是不常见的时髦骑行者,戴着头盔顶上还有一个运动相机,电动车改造的LED彩灯放出五颜六色的光。


  外卖小哥算是碰到硬茬了,想逆行的人也越来越多,外卖小哥自认理亏再次小声请求让一让,这次外卖小哥想着往左拐下,左边也有人让了个空隙,但是那个哥们也左打一下就是不让通行。随着红灯开始闪烁,外卖小哥一脸无奈抬着头说道:“要怎么样吗?”那个人大声回应道:你是逆行知道吗?待直行灯亮起,那个哥们才让开路拧着油门速度猛提,人们心中的正义感以及理智终没让夏日使自己火气上头,而我只能看到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了,至于外卖小哥我也没来得及回头看他。


  虽说阻碍了外卖小哥的送餐,但是如果桥上有警察在抓违法的话,那等于帮外卖员省了一次罚单。有时我见到骑电动车逆行乱变道的也会张口抱怨,自己违法时却心惊胆战,而反思自己之前见到有人骑车违法心里骂人不对,每个人在规则下都有难处,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得要谅解。


  小风波之后,我继续踏上了骑电动车的路程,过了桥之后的路还算平坦。公司在外环,越往外走车子渐渐稀疏,道路也开始变窄。

  车子不多,但就算在窄道上也总想开起快车。通过一个三叉路口时,我这一边是刚从外环出口下来的单行道,非机动车道路比较窄,阿姨估摸着也是右转赶时间,便想着从左边超车,这样电动车就骑到了机动车道上。

  后面的汽车也想赶着绿灯过去,便想鸣喇叭把阿姨逼退回来,一声不成便二声,小汽车气不过一个加速往右侧别了一下车,电动车先是猛打方向减速,后又加速上前理论。汽车也并未直接逃之夭夭,反而速度慢了下来,此时红灯还没有亮起。我见车子停了阿姨伸手指着,车内的人却纹丝不动,不动比动更能气人,刚才可真危险啊,我小心翼翼的右转过去,回头看了看汽车仿佛胜利得跳起了舞。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刚才的事儿火气是都有些上头,使得我通过窄路时变得更加小心。见对面十字路口非机动车道上有个交警,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头见头盔戴着,这才小心的过去。

  没有逆行,戴了头盔,没有载人,应该没有违法要罚我款了。说起头盔来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有那种上面立着小鸡可爱的,也有那种摩托车头盔全部防护的,外卖头盔算是规范的。最危险的当然还有一些是工地上戴着干事的头盔,没扣紧,里子薄。

  看交警前面却有一位骑电动车的人停下,看戴着安全帽,想必是超载的货物被罚?因为我见一个大冬瓜横跨在踏板上,后备箱是改装成钢架挂了货篮装了两堆菜。

  我骑电动车见过很多人被罚款,印象里就是没有超载和改装车,像是送快递的哪次不是堆积如山,收破烂的算是改装和超载并存,是那种三轮车加装了电门又载满货物。交警没有找过这些人的茬,反倒是没戴头盔,逆行,走机动车道,载人,载小孩上学小孩却没头盔的事儿比较多。

  等我走近了才知道原来右侧道路上有很多玻璃渣子,“往旁边走,地上有玻璃”。交警见状指挥着,电动车只是装了很多东西不好倒退拐过去动作慢了点,是我自己想多了。是啊见过那么多超载的人从未罚过,那是人装着的都是生活。

看到交警如此温情心里觉得暖暖的,车子碾过玻璃渣可不能开玩笑的,一不小心轮胎被扎了都找不到地方修。我有一回就是快到公司了,被路上钉子戳破了,没耽误上班,但是苦了下班推了几公里跑过去补胎了。

  往后骑行的路就好走多了,路边的绿化带又在整修,不得不称赞大城市的公共服务设施,但是我们基建狂魔的称号也正是那些工人辛勤的付出,路旁的人行道在重新铺地砖,草坪也铺上新草,一切都在变得更加美好。

  城市变得如此明亮宽敞没有人想去破坏它。因为我见一位工友干完活后见脚上沾了很多泥土便在人行道沿刮下来,这是我在乡下的记忆,泥巴路多沾了土走着怪难受也不好甩掉只能刮一刮,来了城里工作泥巴路就没了。路一旁的另一位工友顺手用铁锹把刮下来的土又铲到路边的绿化带里,一开始丢在草坪上还不行,突兀的土也影响美观吧,便又铲到灌木丛底下去。多么可爱的人啊。

  骑电动车在路上经过蕰川路公交站时,忙碌的进站出站的公交车上也是挤满了人,通勤的方式有很多,但人一多起来就不显得多了。


  “小哥哥,停一下”,公交车停在路边站点,我正往里走划出的非机动车道绕行过去,一个小姐姐把我喊停又说道:“能不能载我一下,我八点半上班要迟到了,今天起晚了公交车还没来。”像是在上海一般都是地铁站门口,是有骑电动车载人让晚上回来的上班族送他们走最后一段地铁站到家的路,一般都是两三公里不远。

  “你去哪儿,我也八点半上班”,她说是水产西路我见正好与我顺路,鬼使神差的答应她坐上来,把她的黄色书包放在车前,便打开导航载着她过去,我见时间正好是八点二十说:“差不多两公里,五六分钟就到了。”我又看了看地图是顺路不过是我要拐了一个圈子去公司。

  比起载不载这个问题,我更关心的是前面会不会有交警?我小心翼翼的骑着,眼睛盯着前面很远,要是看到交警得提前下来,载人加载的人没有头盔,今天怕是无效上班了。所以脑子里也没有想太多问题,嘴巴上只说:“你胆子也算大的,没有车随便喊个电动车就上了。”

  所幸路上没有交警,我唯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说了声谢谢小哥哥。我见时间已经不早,我也都快迟到说了声没事赶忙往公司方向走去。

到了公司后再想起路上的种种,发现我已经忘记了小姐姐的样子还有声音,只记得她背的是黄色书包,五分钟的相遇还是坐在后座的,我眼睛也没在意后视镜光顾着前面有没有交警。

  这样的心思一直在我脑海里过不去,下班后念念不忘,特地换了常走的路线改成从她那里走,就算小姐姐戴了口罩看不清样子也往旁边的店铺里张望,想着能不能看到像她一分的人,最后奇迹没有出现。后来的日子只记得经过上班路上那个公交车站时,还是会时时留意,就看有没有黄色书包认出人来。

  骑行在上下班的路上,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温情和严厉执法的交警,有礼让行人和互相斗气的车主,有不同职业一样在路上的人。

  世界太大了不要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改变了你的看法。当遵从本心为好,我还骑行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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