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于仙

楔子 

  雾隐月明，夜幕遮星。

　　炎夏的午夜并不似日间一般令人燥热烦闷，万籁俱寂的逐天原上呈现出一幅与往时截然不同的景色。

　　一个男人略显孤单的背影安静地坐在山丘上，眺望着半空中漂浮着的那座象征着至高无上，万古不绝的雄伟宫殿。

　　世人皆言逐天原是凡人们瞻仰天宫的最佳去处。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终究是一样无趣。”

　　男人说罢，拎起了手边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而后便用闲着的那只手把玩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怡然自得。

　　从远处望去，恰似一幅充满闲情逸致的月下独酌之景。

　　如果他没有身陷重围的话。

　　男人并没有多看一眼身边包围着他，几乎要将逐天原染成墨色的黑袍剑仙们。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那朵花，仿佛永远也不会看腻。

　　剑仙们肃然而立，安静如一人般，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为首那名玄袍仙尊发号施令。

　　只见他双目微阖，盯着那名独酌男子的背影说道：“同门一场，有什么遗言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她。”

　　然而对方并无反应，仍自盯着那朵花怔怔出神。

　　玄袍仙尊微微叹息。

　　“我不懂为什么，师尊对你视如己出，却依然要背叛他。”

　　男子终于开口了：“你当然不会懂，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成为我。”

　　玄袍仙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纠结。

　　然而他叹息一声，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死之后，三圣便也如冢中枯骨，旦夕可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天宫的意志。如果有来世，希望你不要后悔所做出的选择。”

　　玄袍仙尊说完抬手，准备下达行动指令。

　　“这世上花开有三种，你都曾见过吗？”

　　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玄袍仙尊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一迟，准备等待对方的下文。

　　“第一种，便是天花乱坠。”

　　男子说罢抬头望向那座天上宫殿。

　　场间所有人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轰————

　　只见那座仿佛永世长存的至高宫城，便霎时间炸成了一朵绚烂的烟花，解体的碎片带着尚未熄灭的余烬在空中四散飞溅。

　　玄袍仙尊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般，眼底流露出绝望般的恐惧。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说罢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逐渐变得疯狂。

　　然而对方还是没有看他哪怕一眼，只是继续说道。

　　“第二种，则是花开遍地。”

　　言出法随，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手中的那朵淡蓝色花朵便也随之盛开。

　　玄袍仙尊生命中最后的景象，便定格在了花苞绽放的那一刻。

　　没有声音，也无痕迹，只剩下能量散逸后，逐渐消逝的耀眼光芒。

　　男人终于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再看见任何一个活着的敌人，甚至连灰尘也没有留下，仿佛从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个人。

　　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第三种，却是心花怒放。只可惜，我也未曾见过。”

　　说罢他起身，目视苍天，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过终有一天，我会看见，花开在每个人的心中。只可惜，你已看不见了。”

　　男人说罢，拿起酒壶，将剩下的酒全部洒在了地上。

　　“伴君黄泉不作孤，王某朝夕必同赴。若待来日相逢时，会须共饮天下酒！”

　　停杯，抛壶，转身而走。

　　天地间惟余那句响彻云霄的誓言，伴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