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59、喜酣赌郎中斥活宝 悲白发老父哭亡子

《潇剑游侠》59、喜酣赌郎中斥活宝 悲白发老父哭亡子

陈少华 著

那老者所过之处,地上皆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须知这地板皆是青条花岗硬石打就,他踏地生印,那内力修为自是到了极高境界。他如此倒并非要显武功。实是乍闻爱子噩耗,难免心神大乱,悲愤凄怆。但他自幼习武修炼,最讲究一个气定神闲,泰山崩于顶而面不能改色。故他竭力镇定自若,不得力强运内力,一步步地走上前,脚下所过之处,便石裂留印。

早有仆从上前哭拜道:“主人,少主....少主他出事了.....”这老者自是南宫世家之主南宫剑,他一路强仰悲凄,待见到爱子惨不忍睹的尸身,任他再大的定力,也是坚持不住,心胆俱碎,忽地吐出一口鲜血。随从们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南宫剑惨然摇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陡然间变成了一个虚弱无力垂垂耆耄之人。他头发浓须原本皆为黑色,别人再看时,已是白了大半,迎风乱舞。他颤颤巍巍地愣怔半会,忽地厉叫一声,嘶声喝道:“是谁杀了我的儿子,是谁?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瞪目狂吼,又吐一口鲜血,轰然倒在地上。众家丁慌忙上前抢救。

金秋心道:“那凶手也许还未走远,我且去探一探,瞧瞧能探得什么踪迹。”他将心思向肖羽说毕,身子一扭,便上了高墙,向外面掠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风清立时想起赛华佗姚庸来,道:“羽哥,我们去将姚伯伯请过来。”肖羽正在焦急,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闻得此言,登时喜道:“对对,这一急就急糊涂了,姚老前辈对治伤是最拿手的。我这便叫他来。”转身便走。风清见他一个人便要走,嘟了小嘴不语,心道:“刚刚还说得那么好听,道怎么怎么离不开我。现在便忘了。”

肖羽走了几步,回身求道:“清清,我们一起去吧。”风清暗喜,面上装作不耐地道:“这点小事也要我一起去?真是。烦也烦死我了。”肖羽心中不舍,但见她好似不甚情愿,一时无法,只得转身要走。

风清忙道:“我陪你一起去便是了。”肖羽喜道:“清清,你真好。”风清嫣然一笑。挽了他的胳膊出了府门。门外已备了两匹骏马。肖羽与风清各骑一匹,扬鞭朝客栈奔去。

风清叹道:“人生真是无常。你瞧,南宫先生昨天还是好好的,今日便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叹息。”肖羽心情沉重,道:“南宫大侠是一个顶好的人,对朋友义气深重,还夸我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呢。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师父和义兄张敏知,几曾有人这么夸过我?想起来,真是难过。”眼圈一红,不禁便要流泪。

风清叹道:“好人不长命呀。羽哥,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立时便死了我也不怕。只要我们死在一处就好。”这句话说得坚决之极,显是发自肺腑肝胆的热切之言。

肖羽心中感动,道:“我也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信心勇气大增,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并辔趱马而行,一路上虽情话绵绵,不能自已,但不停催马加力,行速却着实迅疾。那马也似通人性,知它家主人有危,故马蹄子泼喇喇上下翻飞,不多时,已到了那家“龙门客栈”。肖羽飞身下马,将风清扶下马。两人进去客栈,将房门推开。

却说舒吉与姚庸闲着无事,正在客栈里扔骰子赌点。两人正在争执,你一言我一吵得面红耳赤。舒吉道:“老郎中,你又诬我作弊。天理良心,我青面大侠何等威望,江湖上也算是薄有声名,如雷贯耳。怎能行此无耻苟且之事?”

姚庸冷笑道:“明明看见你将一张牌藏起来了,打量我眼花龙钟没看见?告诉你,老郎中虽然六十花甲,但眼力还是一流,你想瞒得过我?”舒吉气道:“你反正输了就赖我,气死我也。我们再来一盘。我再压小。”两人将骰子一掷,舒吉便三点四点地混叫。姚庸只在那冷笑。

那骰子停将下来,却是九点,舒吉脸色一变,正好吹过一股风来,他便耍赖。道:“不算,这是让风吹的,再来过。”姚庸哪里肯依,叫道:“风吹的也得算数。下回你若是让风吹赢了,我也不去怨你便是。”舒吉无奈,眼瞧着姚庸将几个银角子扒拉过去,心疼得紧。

两人再赌几把,舒吉全数压小,哪知连压皆输,气得他脸都绿了,瞪着一双三角眼,道:“出了鬼还差不多。连着十把都是大。老子不信,再压小。”姚庸也觉奇怪,道:“我就再压一把大。”舒吉抓着骰子左晃右摇半日,大叫一声,有若雷鸣,声震屋瓦,绕梁不绝。他颇为自得,寻思,如此洪亮嗓门,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骰子自然感他之能,给他个薄面。想来天意如此,必会照拂于他。一念至此,他将面前的一把银角子悉数推上前,慨然道:“顺应天意,我今日来跟你来个大决战。全压小。”姚庸并不退缩,照压不误。

舒吉口里念念有词,将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基督、上帝、孔圣人、真主安拉、穆罕默德、太上老君等神仙大帝悉数恳求一遍,方郑重放下骰子,打开一看,老天爷,竟然还是个大。气得他口吐白沫,鼻流鲜血,呻吟不绝。姚庸哈哈一笑,便来拿银子。

舒吉灵机一动,寻思:“我不若偷偷拿回几个,也好买点零食吃。老郎中高兴之下大人大量,自也不会跟我计较。再说,我身手如此敏捷,你那笨样,也不一定就能发现。”他乃快速伸手拿了两个银角子塞进口袋里。见姚庸并未说话,大乐,心道:“好也,呆会可以买点东西吃了。”姚庸将银子全装进袋里,用力按按,方伸手道:“拿来。”

舒吉心虚,只得拿出一个银角子递出。姚庸仍不罢休,道:“还有。”舒吉气道:“好你个臭郎中,深藏不露。连我拿了两个都看出来了。算你狠。”他将另一个银角子也扔出来,气哼哼道:“白送给我我都不要呢。”姚庸道:“本来看你可怜,这块钱是要送给你的。你既然不要,那就算了。”舒吉忙堆下笑脸,道:“唉哟,失敬失敬。我跟你开玩笑呢。哪能真不要。”忙将那块银子拾起贴身藏好。

舒吉虽想翻本,苦于手气奇差,逢赌必输,正在发闷,正好看见肖羽和风清进来,如见救星,道:“哈哈,是你们两个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我手气不好。你们两个帮我扔个骰子,赢了的我们三七分成,你们两个占便宜了。输了的我们对半平摊,如何?”他算盘打得响呢,先含含糊糊地说三七开,别人以为自然是多拿那七成,到分帐时,他耍耍赖,必定要拿那七成。

风清敲了舒吉脑袋一下,嗔道:“一天到晚没好事干。”拉了姚庸就走,道:“姚伯伯,有个人受了伤,你要不去怕就没命了。赶快赶快。”姚庸故意摇头道:“不去不去。我还忙着赢钱呢。”

风清大急,眼珠一转道:“算了,你不去也好。那个老爷子指名道姓让我去请赛扁鹊给他医治。我若是将你赛华佗请了去,只怕他还不依。”拉着肖羽便向外走。

姚庸大怒,道:“什么破赛扁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那老家伙竟如此无礼?说不得,今天非得给他好生治治,让他晓得厉害。”向外就走。舒吉在后面叫道:“等一下,我也去。”

肖羽笑道:“快走吧,还能少得了你?”昨天找你们不着,否则让你们去那南宫府消遣一翻,可有好东西吃呢。”舒吉一听,大是神往,后悔不迭。怨道:“就怪老郎中,我本来是要跟你们去的,可却被他拉了满大街乱转,以致丢了口福,真是失败。人生极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其实是他硬拉着姚庸,这下恶人先告状,将过错安在姚庸身上。

姚庸岂能服气?怒道:“明明是你强拉着我,求我陪你瞎逛显摆,现下倒怨我的不是。真是气死我也。你这种人真是小人也。何足为道?”

舒吉也大是生气,瞪眼道:“老郎中,你根本不是不如华佗。”先前他凭这句话气了姚庸数次,是以这番又祭起这一招。姚庸却不上当,道:“如还是不如,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舒吉说了算,而是让大家说了算。承蒙江湖朋友不弃,封我一个赛华佗的名号,我虽受之无愧,但也曾再三推辞。无奈大家都认定我确是赛过那华佗,非叫我此名号不可。我也没有办法。哈哈。”得意一笑。

舒吉眼珠一转,道:“就算你是赛华佗,可华佗差劲得很,最终治不好曹操的病,被杀了。还有何话说?我还可以说我赛老郎中呢,可这老郎中委实差劲之极,我即便是再赛他一百倍,又有何用?”

这番话果然打中姚庸的命门,姚庸登时躇踌,思索良久,方道:“一派胡言,你几时被称作‘赛老郎中’了?”华佗要给曹操治病,可是曹操不让,怀疑华佗要杀他,才把华佗杀了。此乃千古奇冤,你倒拿来说事?”

舒吉嘿嘿一笑道:“不知道了吧?就说你是个老糊涂不是?赛老郎中这个名号呢,是肖羽给我取的。我当时也不想要,说,肖羽,你心是好,但别害我。我赛谁都行,就是不想赛过这老郎中。肖羽问为啥呢?我就说,这你还不明白?老郎中算个什么?还不如说我赛猪赛狗好听些。肖羽这才作罢。你如果现在要问肖羽,肖羽自然立时否认。但你只瞧他眼神,便会明白我所说非虚。”他说得活灵活现,姚庸大怒之下,信以为真,满是怨恨地瞪了肖羽一眼,恨声道:“好呀,姓肖的臭小子,背后捅刀子。”其实他只需仔细一想,自能明白其中破绽。肖羽生性宽厚仁善,自是不会说这种刻薄之语。但他素来思维简单,易于轻信,一怒之下,哪顾得上去细思这些东西?

肖羽大急,正要解释,风清知他怎么说姚庸也不会信,忙道:“姚伯伯,羽哥一直跟我一块,哪能编排那么事?休听舒吉这坏小子胡说。”向舒吉喝道:“舒吉,你要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舒吉颇觉委屈,哭丧着脸道:“我知道,我说你那小情郎半句也不行,老郎中骂我半日,你也不向着我半分。我,我恨你……”说着便放声大哭,哭得还甚是伤心,泪水滂沱。风清不由甚是内疚,拉了他手哄道:“好了好了,舒吉是最乖的,最听话的,好了吧?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她不说还罢,一说,舒吉哭声更是响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肖羽赞道:“名震天下的青面大侠舒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没想到哭起来也是如此惊人,佩服之至,佩服之至。”舒吉一听,哭声略小了些,干嚎道:“那还用说?我青面大侠不哭则已,一哭惊人。长哭当歌,如余音绕梁,管叫三日不绝。你信也不信?”

肖羽笑道:“信,谁敢不信?只是别人都道青面大侠舒吉平生最是硬气,流血流汗不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若是让人看见他们的偶像舒吉竟然如此大哭,传扬出去,只怕会堕了舒吉大侠的威名,那可大是不妙。”

舒吉忙止了哭声,将泪水一抹,哈哈一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我青面大侠是何等英雄人物,却是伤心时也不会哭的。我刚才并非真哭,只是想试试我这新练成的哭功到底有何威力。一试下来,效果不错。你们可千万别跟那些崇拜我的粉丝们说起我哭过之事,大是要紧。切记为幸,切记为幸。”他可不愿一世英名因为一哭而毁于一旦,是以详细叮嘱。肖羽与风清自是笑着点头答应。姚庸却一脸冷笑,气哼哼地一言不发。他听说肖羽竟背后如此说他,信以为真,便动了真气,立时决定一言不发,一饭不吃,决不可让人给小瞧了去。

肖羽知姚庸在生气,小心冀冀地上前拉了姚庸一下,讨好地陪笑道:“姚老前辈,你听我说。”姚庸板着脸孔如同未闻,只是纵马向前便赶。风清知道姚庸老毛病犯了,那便是她也得皱眉想主意不行。冲肖羽摇摇头,轻声道:“姚伯伯生气了,不要去惹他。”肖羽只得罢了。

他们打马来到南宫府前,早有家丁上前将他们接了。姚庸却不下马,在马上一动不动。风清向一个家丁道:“你们将这老伯伯抬进府去。”那几个家丁对视一眼,甚是奇怪,想来这老头是个瘫子,乃一起用力,将姚庸抬下马来,再扛到府内,放在大院子中。姚庸也不挣扎,任他们放在地上,仍是不起身。肖羽陪笑着来拉他,道:“老前辈,对不住。”不说则已,一说,姚庸更是确信无疑,狠狠地哼了一声,目露恨意,不发一言。肖羽拉他几下,都被他将手甩了。

风清笑嘻嘻地道:“姚伯伯,还生气呢?”姚庸现在只同她最亲,鼻子一酸,便掉下几滴眼泪。倔犟地将泪水强生生忍住,也不去擦泪。风清道:“羽哥,你不好,我替姚伯伯打你。”她此时知道姚庸最恨肖羽,乃啪啪在肖羽脸上轻轻地打了几下巴掌,道:“这回打得你服了吧?”向肖羽使了个眼色。

肖羽会意,叫痛道:“唉哟,好痛。我冤枉呀。”风清道:“我也知道你是冤枉,可你把姚伯伯惹生气了,你就该打。”自用双手击掌,便似打在肖羽身上一般。肖羽也配合着叫痛。

姚庸大是高兴,正要起身,舒吉却道:“哈哈,你们在作戏给老郎中看。根本就是假打,可怜呀,老郎中被骗了还不知道。”姚庸面色一变,气鼓鼓地又坐到地上。

风清心下焦急,眼见南宫剑才醒过来,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少夫人昏迷不醒,整个南宫府上上下下慌乱成一团。而姚庸兀自鼓着腮帮子不言不动。她叹了气,道:“羽哥,我们再去个找个大夫吧。这个人伤得很重,非得请个一流的神医才行。”肖羽道:“姚老前辈就是神医,可惜他不给看。”风清轻声道:“姚伯伯是怕看不好,损了他的威名。我们还是别为难他。再去找个更高明的。”肖羽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这便去。”

姚庸大怒,正要说话,立时省起,忙以手捂了嘴。气哼哼地走到南宫少夫人身边,微一把脉象,便刷刷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一名家丁。那家丁忙去置药。他走到南宫剑旁,一看之下,伸手把脉。

南宫剑惨然道:“老夫内息紊乱,真气大失,兼之风烛残年,痛失爱子,悲伤过度,怕是撑不下去了。”姚庸摇了摇头,不知是说其病不可治,还是说南宫剑说得不对。他用心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家丁。南宫剑道:“多谢了。”忽然想起,道:“莫非阁下便是医名远播的赛华佗姚庸?”姚庸点了点头,歉然指指自已嘴巴,意思是自已不能说话,所以非是有意怠慢。南宫剑恍然,心道:“原来此人是个哑巴。那倒未曾听人说起。”

不多时药已置好,南宫剑服了,登时面色转为红润,精神一振,腹中真气流转不息,胸中闷意大减。虽然心中悲痛,但身体已然无碍。家丁拿了药喂在少夫人嘴里。不一刻,她呻吟一声,醒了过来,复又放声痛哭。南宫剑虎目含泪,执着儿媳之手抚慰。登时府中哭声一片。

良久,南宫剑毕竟一代武学宗师,定力超人,静下心神,强抑悲痛,问小德道:“你同少主外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小德当下哭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南宫剑自言自语道:“柳儿如此武功,普天之下能杀得了他的,能有几人?凶手必定是一个绝世高手无疑。莫非,莫非是那大魔头现身了?”

他当年纵横大江南北,侠名远扬,端的是所向无敌,英雄盖世。后来地煞傅恒为祸江湖,无人能制得住。南宫剑一时义胆雄心,携剑带了两个把兄弟去向傅恒挑战。几人恶战一场,南宫剑虽刺了傅恒一剑,却被傅恒一掌打成重伤,几乎丧命,那两个把兄弟都是武功一流的成名豪杰,都被傅恒邪异无伦、威猛无俦的掌力震断心脉而死。那一战当真惨烈之极,南宫剑侥幸逃得性命,也与那傅恒结成死仇。后来傅恒终于恶贯满盈,被少林方丈设计诱出,在青海被七大门派高手围攻,身受重伤逃走,从此无影无踪。但武林传言此人并未死去,而是隐居起来修炼神功,教徒授武,等待复出时机。是以这些年来南宫剑一直等待着傅恒前来寻仇。他亦收敛了锋芒,盛年之际便退出江湖,潜心钻研武学,将各派武功融会贯通,并以家传神功“融雪功”为基,创出武林奇学“化雪神功”,以防傅恒。此功厉害之极,专门化敌人内力为已用,此功一经问世,即轰动江湖,南宫世家积百年之余声,更是威名大振,一时无两。其实这颇违了南宫剑之出衷。他自创出此功,便将之传给儿子南宫柳。虽嘱南宫柳勿要向外炫示,但南宫柳毕竟少年气盛,性喜张扬炫耀,是以便以此功对敌,无往不利,当者披靡,江湖豪杰谈之色变,惊恐敬畏。南宫剑知爱子生性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此时南宫剑见爱子惨死,脑中立时浮现出地煞傅恒的名字。他无限悲愤,喃喃道:“好魔头,竟在我儿身上下此毒手。”

肖羽道:“南宫前辈,莫非您已猜知凶手之名姓?”南宫剑一字一句地森然道:“我虽无证据,但据凶手之武功、下手之狠辣,普天之下,除了地煞傅恒,再不会有第二人有此功力。我同那傅恒有大过节。闻得此人近日重现于世,来去无踪。不是他下的毒手,又能是谁?”

肖羽心中一震,想起那个风急月黑之夜在涂家庄惊魂动魄的经历,登觉一股恐怖阴森之意扑面而来,点头道:“对极。前月,在湖北武昌,我亲眼见那傅恒与张绵大侠、柳兴大侠恶战,当真是神功盖世,可怕可怖。他若是出手,南宫少侠确是难逃一死。”南宫剑惨然道:“果然如此。我虽日夜戒备,可还是让那魔头得了手去。”以手捶胸,白须颤动,悲愤之极。

风清却摇头道:“那傅恒被涂庄主一掌打伤,张绵大侠就说此伤甚重,那傅恒一年半载之内无法痊可,必定躲起养伤。他又怎会来杀南宫少侠?”肖羽一想不错,道:“那涂庄主武功高得很,乃是傅恒的徒弟,内力跟张绵、柳兴两位大侠不相上下,他那一掌,便傅恒是铁打的金刚,也非受严重的内伤不可。”

南宫剑颇觉意外,原来竟有此变故,沉吟半晌,若说凶手既非傅恒,那又会是谁?他心烦意乱,闷气之极,思之难决,胸口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硬生生将血吞进肚里,惨笑道:“此乃天数,奈何如哉?老夫若是有生之年不能报此大仇,唯有一死而已。”

他缓缓起身,向屋内走去。忽然回头向肖羽道:“这位小哥,你姓甚名谁?”肖羽忙道:“晚辈肖羽。”南宫剑道:“你随我来。我有事相托。”肖羽道:“遵命。”看了风清一眼。风清点点头,面上又喜又忧,变化不定。肖羽随着南宫剑进去。

南宫剑带了肖羽在府中穿来穿去,上桥度林,过院穿门,分花拂柳,越曲通幽,如同在走迷宫一般。在府内构造精奇,玄机四伏,显是依着北斗七罡二十八天宿之机变,辅以五行相生相克、九宫八卦变幻莫测之理而造成。南宫剑穿过一片桃林,立于一个小茅屋前。这小茅屋虽然简陋,却精致清雅,令人见之忘俗,显是南宫剑的隐居之所。南宫剑坐于一个莆团上,道:“小哥,我看你相貌诚实,性格忠厚,乃是可以托付大事之人。故老夫不揣冒昧,要事相托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肖羽慷然道:“老前辈有什么要晚辈作的,只管吩咐便是。晚辈虽与南宫少侠认识不久,但交浅言深,极是钦敬景仰,甚是相得,有相见恨晚之意。他遭到不幸,晚辈极是难过。您有托付,晚辈绝不推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南宫剑欣慰一笑,道:“如此,老夫真是找对人了。”顿了一顿,他正容道:“老夫自丧爱子,大悲大痛之下,心脉受损,只怕不久将于人世。”

肖羽大惊道:“老前辈休如此说。您精力健旺矍铄得很,怎会如此?只要您节哀顺变,自会度过难关,重复健康。那赛华佗姚老前辈医道高超,妙手回春,定能延您天年。”

南宫剑苦笑道:“老夫风烛之残年,遭此惨变,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说已失了生之意趣,我自不欲生,便是有扁鹊华佗起死回生之妙手,也是救我不了的。我深知之。老夫已老矣,对头这一招厉害之极,彻底摧毁老夫之斗志。既狠且辣。老夫若是如你般年轻,或还可逞匹夫之勇,与之一斗,但此时实已老矣,唯有悲叹天命,恨运乖时蹇尔。”

肖羽见他神色落寞而悲凉,无奈苍桑之情现于脸际,心中不禁难过。要知南宫世家在江湖得享如此盛名,断非幸至,可是竟遭此奇祸,少主既死,南宫剑不久便将离世,真是家破人亡,可悲可叹。江湖之险恶,武林之阴森,果然可怕可怖。他心情沉重,眼见一代大侠落到如此困苦绝境,真是令人惊心动魄,不禁要问那苍天,若是有天意,天意究竟是要如何?难道正邪不分,抑善扬恶?

南宫剑道:“我观小兄弟之身质情形,必是出自名门。请问令师名讳?”肖羽道:“晚辈乃是天山广成子门下。”南宫剑浑身大震,真是又惊又喜,道:“原来是广成子仙长门下。多年前我与令师乃是好友,当初江湖上有武林三友之说,便是令师广成子,无极尊者,我忝居末座,排名第三。我们三个一同纵横天下行走江湖,何等潇洒自在快意人生。令师乃是我生平最敬佩之人。后来我们三人各立门户,在江湖上同执牛耳。世事纷杂,光阴似箭,后来我们三个纷纷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光阴荏苒,分波流离,白驹越隙之间,我们都已老了,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故之徒,真是不胜喜悦。”

肖羽大喜,心道:“原来师父年轻时也曾有过如此风光慷慨之举,不知为何从未见他老人家提起过?这武林三友,当真是令人神往。何等的快活逍遥。我与大哥敏知、二哥子玉,亦是结义三兄弟,没想到倒继承自师父年轻时的豪情义气。”当下纳头便拜,道:“拜见师叔前辈。师父也曾提起过您。只是未曾说及这武林三友之事,是以晚辈未曾前来拜见。望前辈恕罪。”

南宫剑黯然道:“我们三个好友虽结义之情深厚无比,却年轻时个个都是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无敌,是以经常在一起印证武功,要争个高下优劣。后来终于发生一事,致令结义之情毁于一旦,兄弟反目。此诚是老夫毕生以来第一大遗憾。此事不说也罢。后来我们三个各立门户,也有一争短长之意。我出身豪门名府,得祖上之荫庇,先时尚占上风,但广成子与无极尊者均是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豪杰,终至成为一代武林名宿世外高人,普天之下无人不敬之仰之。南宫世家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威名,究竟与这两位兄长的声望武功无法相比。我对两位兄弟,早已是心服口服。他日贤侄如果见到令师,可以代为致意,说及老夫今日之言。”

肖羽暗暗为师父骄傲,喜悦点头。道:“南宫前辈乃是一代侠名久著的武林宗师,九毒居士谢星,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曾在江南大肆作案,却不敢过南宫府第,远远绕道而过,此事我乃亲见,再无可疑。”想起谢星如今拜在他门下,见面就得称师父,不禁好笑。

南宫剑凄然一笑,道:“南宫世家挟百年之威名,老夫亦非酒瓤饭袋,江湖豪杰,对南宫世家敬上三分,那也不足为奇。”又敛容沉声道:“我这个大对头,乃是地煞傅恒,我儿惨死,虽然并未确定便是他下的毒手,但他终究嫌疑最大。此人乃是武林百年罕遇之大魔头,其身份来历颇为神秘古怪。江湖传言,此人面貌与三十年前易罕义军中的一员将领极是神似。我潜心探访其过往踪迹,发现果不其然。此人原是易罕手下一员偏将,作战勇猛,时常身先士卒,身披刀剑之伤,甚得易罕之赏识看重。后来易罕便升其职为左将军。易罕乃是一个军事奇才,行军打仗之事烂熟于心。故义军一路所向披靡,朝野震动。清廷一度被义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闻风而逃。易罕率领五十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北上,从广东打到安徽,又逆流而上,打过湖北,进入了湖南。义军却在湖南停了下来。”

下回分解

���^ц�

你可能感兴趣的:(《潇剑游侠》59、喜酣赌郎中斥活宝 悲白发老父哭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