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北京

        一九七八年的十二月初，我刚入职方山县化肥厂工作不久。岗位是货车司机的学徒工，也就是跟着师傅手把手的学开汽车。为了改善工人的伙食，领导安排我们开车从临县黄家沟煤矿装上原煤，跨省长途运到河南新乡，再从新乡装一车白面运回厂里。

        我和师傅叫郝振平（退伍军人，兴县人，年龄也只有二十多岁）我们从方山峪口的厂区出发，经过文水的胡兰乡到祁县的东观后，再右转一直向南行驶。经沁县、屯留、长子、等到达长治时天已大黑，我们只能在长治市住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再出发。

      经过陵川时，要穿越太行山大峡谷，公路的路面基本与著名的红旗渠平行。先到河南的林县、辉县然后到新乡。

    那个时候的公路等级不高，汽车的质量和性能也没法和现在的车比。解放牌汽车的最大载重量只有四吨，最高时速也就每小时能跑60公里左右。

      汽车加油是按计划供应，沿途不设一个加油站，跑长途必须自带汽油，所以我们的车除装着四吨原煤外还要带着两大桶汽油。特别是从陵川到河南林县有近一百公里，公路像是挂在太行山大峡谷的半空中，与其说是公路，不如说是一幅镶嵌在大行山悬崖上的壁画，当地人称挂壁公路。路是人工在太行山大峡谷上凿开的一条长长的山洞，靠悬崖的一侧，隔一段就凿开一个口子，这些口子有长有短。里外看都像似窗孔，它绵延数十公里。路的外则就是万丈深渊，而且还流淌着湍急的水，有些地方还自然形成了堰塞湖。路上边是嶙峋怪石，与路面的高度不足三米，感觉出奇的险。汽车走上去，坐在车里的人会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始终是跟着路和路上跑的车一起悬在半空中。有些地方只要你把手从车窗上探出去，感好像就可以探摸到悬崖对面的红旗渠似的。天也只能看到一条缝。路真是险到出奇，险得使人目瞪口呆，绝到让人觉着妙不可言。在这里你会感到中国劳动人民真是智慧、勤劳、伟大，从此以后，我在这条公路上或和师傅或自己开着车往返跑过不下五十次，每走一次都一种自己战胜自己的感觉，特别是返程时当汽车从这条公路走出来后，有一丝庆幸和王者归来的兴奋

      从78年以后的十几年里，因我们吕梁山区不盛产小麦，人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流通方式，解决了当地人们吃白面大米的问题。开始还只是一些机关、厂矿和一些有车的单位，福利性地解决本单位职工干部的生活问题，后来社会车辆逐渐增多，运输专业户和一些经营白面的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地蜂拥而至，人们把咱本地生产的焦炭，原煤大量的运往河北、河南、山东，然后从那里拉回白面大米。这样不但解决了本区域群众的吃面问题，鼎盛时离石的交口镇还形成了转运白面和粮油的一个大市场。陕北人带些陕西产的卷烟跨过黄河来到咱们的交口镇，把烟卸下卖掉，再接上白面转卖到陕北、内蒙或一些更远的地方。那些年，我们离石的许多司机也包括我，多次领略过这条风光无限好的——生死之路。

      那一次我们的车到新乡后，我们与先前到达的采购会合，按对方的要求卸了煤、装了面按计划第二天准备返程时，师傅说两个采购要求坐车返回，因驾驶室定额有限，让我自己想办法坐火车回去。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虽然没底，但还是接受安排。上午十点多一个人跑到新乡汽车站，买了一张中午一点多去郑州的汽车票。为了打发时间，一个人在车站附近转悠，碰到路边一个卖生姜的老汉，随便问了一下价格，感觉生姜不错才八分钱一斤，我就和这个卖姜的商量，说一块五买他的二十斤生姜，而且让他再送我一条装生姜的袋子，生意竟还做成了。这样我就手里提着一个装着二十斤生姜的旧面袋子从新乡汽车站出发了，客车到了郑州。又在郑州火车站买了张去石家庄的火车票，准备到了石家庄后再换乘其它车次去太原。晚上7点多上了火车，上车后才知道自己买的是没有座位的站票。火车上人特别多，不管是列车车厢连接处，还是走道里都站满了人。我又累又饿，口干舌燥，知道自己兜里钱不多，尽管饥肠辘辘也只能忍饥挨饿。先还能坚持站立着，后来觉得太困了，灵机一动，就仗着身上裹着一件旧军用棉大衣，钻进一个长坐还坐着三个人的座底下，蜷缩着双腿，头上枕着生姜袋子睡了。一时感觉比现在的软卧还要舒服，不一会就舒服地睡着了，而且睡的很香很沉。

      等我醒来时火车已经过了保定，马上就到良乡了。列车播音员用甜美优雅的声音播着：“北京是我国的首都，是全国各族人民向往的地方。那里有雄伟的天安门、有人民英雄纪念碑、劳动人民文化宫、中山公园、有景山和北海公园的白塔，颐和园的昆明湖，有全世界最宽阔的长安街和著名的万里长城等历史遗迹。北京是我国的政治、文化中心等……”我听的热血沸腾。这时我才明白过来，由于自己睡的过沉，已经错过了应在石家庄站下车。手里拿着去石家庄的火车票却随着火车来了北京。一脸的无奈，也只得在茫茫人海的裹挟下来到北京站的出站口，看到检票员我内心有些恐慌，但还是故作镇静，壮着胆子在检票员面前，晃了一下从郑州到石家庄的车票，由于出站的人实在多，检票员无暇顾及来细看每个旅客的车票，我就随着人流混出站了。

      这时才是凌晨的四点多，我先跑到售票大厅用十块零五角钱买了一张晚上八点多由北京开往太原的火车票。转身走出售票大厅。出来后却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去做干什么？我是亳无准备冒打误撞的第一次来到自己从小就很向往的首都北京，兜里买了车票以后也没剩几块钱了，也分不清北京的东南西北，很快就决定先去看看天安门。

        顺着北京站面对的大街，一个人提着生姜袋子，在路灯下孤单的走着，不舍得买张票坐公交车，也不知道还有地铁。毕竟是第一次踏上北京这么大的地方，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只好边走边问扫街的大爷大妈，从北京东站一直走到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杆下。此时虽然快早晨六点钟了，因为是冬天，天还是很黑，天安门广场显得十分空旷，就连长安大街的车和人也很少。现在的北京恐怕再晚也不会看到这种寂静了。只见旗杆下站着两个背着半自动步枪的解放军战士。我沿着广场转圈走，看到了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人民英雄纪念碑、历史博物馆，一圈转下来已经八点多了，广场上人逐渐多起来，我花了一块多钱让广场照像的师傅，用120像机给我拍了两张黑白像片。一张背对着天安门，一张背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头上戴着一顶当时很时髦的布军帽，身穿着一件军大衣，脚底下放着装生姜的袋子，照完后留下地址，照像的师傅根据我提供的地址负责把像片寄给我。 

        离开广场我还去了中山公园，劳动人民文化宫。游览到中午后实在饿得没力气跑了，就买了两串糖葫芦充饥，其它食品都要全国粮票，咱身上没有，只能忍着。好在糖葫芦也能解决问题。坐下歇息了一会，我又绕到了前门大街，在前门街头站着喝了两碗二分钱一碗的大碗茶。一直转到下午四点以后才从前门走到北京火车站。晩上八点多踏上了回太原的火车。这就是我第一次到北京参观天安门的经历。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当年去北京的经历是那么的离奇和艰辛。现在要去北京像回家一样方便，真的是变化太大了，也太快了。祖国的发展日新月异，我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庆幸咱们还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二零一九年五月七日於离石